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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小心翼翼地翻着身,他迷迷糊糊之中还以为自己依旧睡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在伸手摸到广阔的床垫和丝滑的床套之后,计江淮才想起自己搬到了新家里。

许久未做爱,计江淮的身体留下了激烈运动的后遗症,精神已经睡够了,但肢体依旧疲倦,腰胯处还残有被掐弄的感觉,口腔里还有被舔舐侵袭的窒息感,被窝里还有一股欢愉过后的气味,计江淮想着下次该垫个毛巾了。

枕边人已早起离开,计江淮又赖床歇息了一会儿后才起身,他穿好衣服,戴好假肢,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他离开房间寻找乌以沉,经过走廊时发现一间厕所亮着灯,计江淮一走近,里面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乌以沉打开门从里面走出,他的脸上湿漉漉的,脸色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苍白。计江淮奇怪道:“你起得好早。”

乌以沉用纸巾擦了一下脸,他说:“有点肚子痛。”

计江淮问:“因为昨晚的牛扒吗?我倒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乌以沉从计江淮身侧离开,他扯开了话题:“可能是我的问题。早餐吃清淡一点的吧。”

新家的冰箱里早早就存了一些速冻食品,各种家电厨具都与旧家一致,使用起来是一如既往的顺手,趁着乌以沉在厨房煮早餐,计江淮在房子里四处走动,昨晚回来得太匆忙,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套房子。房子室内的面积很大,三房三卫,房间被改造成了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和一间杂物房。室外的露台是长方形的,角落还摆了一张小餐桌,晚上可以在这里喝酒吹风,要是泡泡还在的话,它应该会很喜欢躺在这里晒太阳。楼层高,看的风景远,虽然是冬天了,但依旧很暖和,暖洋洋的太阳照亮了远方,一切都那么缓和惬意。

计江淮靠在栏杆上吹风,忽然乌以沉叫了他一声,乌以沉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指着客厅,说:“你来看看今天的新闻。”

计江淮好奇地走过去看,发现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讣告,画面是一间医院的门口,旁白说着:“渡州市前任市委副书记翟成益因病医治无效,已于昨晚8时逝世,享年89岁……”

计江淮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翟高武的爷爷,翟爷爷的身体早就到了大限,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现在撞死翟高武的凶手得到了惩治,政治大清洗也有了成效,翟爷爷也没有强撑着的力气了吧。

新闻还拍到了翟家人开车前往殡仪馆的画面,里面有翟高武的姐姐和哥哥、坐在婴儿车里的翟良景、还有一些翟家的律师和护工,他们全都穿着黑衣,神情严肃而疲倦,虽然做好了翟老爷随时仙逝的准备,但再一次面对死亡时,还是会不知所措。

乌以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新闻,翟爷爷对于他来说是比较疏远的亲戚,就算去世了也不至于给乌以沉带来太大的悲伤,只能说今年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无论对乌家还是对翟家都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劫难,还有几个星期就要到新的一年了,但愿这会是最后一场告别。

计江淮忽然出声道:“这里面……没有stel。”

乌以沉回想了一下,在刚才新闻拍到的翟家人画面中确实没有见到stel的身影,翟良景都到场了,作为妈妈的stel不太可能会随意缺席这样重大的葬礼。乌以沉说:“可能在另一辆车里吧,他们家那么多人,拍漏了几个也很正常。”

虽然很疑惑,但乌以沉和计江淮也没有深究下去,他们已经离开了渡州,爷爷辈的恩怨随着双方的离世而终止,乌以沉的父母入狱,翟高武又去世了,现在他们跟翟家已经完全没有联系了。

然而这一小小的端倪终于还是导向了意外,等他们知道stel的离世消息的时候已经是stel的头七了。

某天翟姐姐给乌以沉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stel的身份信息,乌以沉一开始不想细说stel的身世,他出于好奇询问了之后,才知道stel在一周前烧炭自杀了。

stel是在翟爷爷的葬礼当天烧炭自杀的,那天翟家上下都在奔波忙碌,庄园的佣人们大部分都被调去布置主宅了,本来stel也要去参加翟爷爷的葬礼,但那天她说自己身体不适,便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跟她一起待在房子里的还有一个保姆,stel跟保姆说花园的杂草太多了,把保姆支去花园除草之后,stel就回到房间把所有门窗缝隙都用胶带封上了,她在房间中燃烧了两盆烧烤木碳,然后服用了大量抗抑郁药和安眠药。

等保姆闻到异味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stel反锁了房门,保姆用了菜刀和锤子也砸不开坚固的门锁,保姆紧急叫了开锁师傅,在等待开锁师傅的时间里她通知了主宅,主宅派人送来了锯树干的电锯,电锯在木门上锯开了一个大洞,呛鼻的烟雾从洞口里爆发出来,房间内部已经灰蒙蒙一片,保姆屏着呼吸将手从洞里伸进去打开了门锁,众人才得以进房抢救stel。

尽管行动已经够迅速,但还是来晚了一步,stel歪斜着倒在床上,口吐白沫,她睁着空洞的双眼,瞳孔已经扩散。

保姆首先通知了翟姐姐,翟姐姐火速从殡仪馆赶了回去,跟她同时到达的还有警察和医生,然而医生能做的只有宣告stel的死亡;警方勘察现场后,也只留下了自杀的定论。stel的卧室还保持着锯门而入的惨状,满地的木屑、垃圾桶里的空药瓶、地上的木炭碎屑,stel因药物中毒而陷入昏迷,两盆碳很快就将房间内的氧气燃烧殆尽,木炭不完全燃烧产生了大量一氧化碳,stel最后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翟老爷的葬礼当天又死了孙媳妇,媒体知道了肯定会添油加醋乱写一通,翟家不想被旁人胡乱猜测,所以将stel的死暂时保密了,服侍stel的保姆被升职调去了主宅,还打发了一些封口费。stel的遗体被送去了一间偏僻的殡仪馆,翟姐姐原本想悄悄通知stel的家属,却发现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stel的信息,翟姐姐只知道她的真名叫王良玉,她结婚用的身份证还是在五年前补办的,五年前她算是一个黑户,没有任何户口信息。

一直找到了stel的头七也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翟姐姐才想到去问乌以沉关于stel的身份信息。

乌以沉确实对stel不太熟悉,虽然是挚友的妻子,但乌以沉并没有对别人的婚姻对象刨根问底的兴趣,他只知道stel和ia都曾经是冥塔的性奴,而翟高武是买下她们两个的主人,其他更多信息乌以沉就不清楚了。乌以沉在想要是翟高武还在就好了。

计江淮听到噩耗后呆愣着不知所措,计江淮与stel都曾经是性奴,计江淮对stel更能感同身受一些,他想过把stel当做同类朋友,但他不认同stel自愿臣服的选择,现在stel选择靠自杀去追随逝去的主人,计江淮感觉心情又震惊又复杂。

面对stel的死,翟姐姐很自责,她早就知道stel因为翟高武意外去世而变得郁郁寡欢,stel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整日整夜都无法安睡,渐渐地有了抑郁倾向,家庭医生给stel开了抗抑郁药物和安眠药,吃了药后stel整日昏睡,但好歹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所以那天stel说身体不适,翟姐姐便以为是药物反应造成的疲惫,谁知道她是在策划着自己的死亡。

翟姐姐只惋惜着夫妻两人深厚的感情,只有计江淮和乌以沉最清楚他们三个人密不可分的关系,翟高武的去世固然是stel万念俱灰的原因,但ia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明明是三个人的爱情,最挚爱的两个人却离她而去了,她一个人活在这孤苦伶仃的世上,还要面对被赋予三人名字的孩子,越是照顾这个孩子,stel就越是感到被抛弃的痛苦,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足以成为她苟活于世的希望,唯有死亡是她的归属与前路。

只是可怜了翟良景,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双亲,先是疼爱着他的父亲和小姨,现在又是他的母亲,翟良景刚记住了喊“爸爸妈妈”,就失去了能喊的对象。幸好翟家不是普通家庭,即使翟良景失去双亲也不至于生活落魄,反而还可能会因为遗孤身份而得到更多的疼爱,可再多物质的滋润也无法替代引导他成长的血亲,等翟良景长大了肯定会花费很大力气去追寻父母的过去吧。

乌以沉和计江淮都没能帮上翟姐姐的忙,唯一可能存有资料的冥塔也早就被烧毁了。冥塔会用过量的药物和粗暴的催眠让性奴失忆,那些性奴本身就是失踪了也不会被家人惦记的人,冥塔再与公安串通,将他们的身份记录进行抹除,他们就会完全变成像牲畜一样死了卖了都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的商品,stel和ia就是典例之一,计江淮离开冥塔后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药物影响,从伤他最深的创伤开始一点点拾回记忆。

计江淮的心中充满惋惜,他害怕说错话,斟酌了好久才说:“感觉他们走得很干净呢,一下子就离开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就算来得及说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要是乌以沉能回到与翟高武永别的那个晚上,他也只会用力地向他们告别,他们两人的背影匆忙,却被时间定格成了永恒。

最后翟姐姐也没能找到stel的身世信息,stel最终与翟高武合葬进了夫妻墓里,遗体告别会的那天翟姐姐也邀请了乌以沉,但乌以沉和计江淮没有去,那封告别会邀请信是翟家跟乌以沉最后的联系。

天逐渐冷了,冬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不见风,但寒气无孔不入。乌以沉和计江淮整日待在家里,新家没有中央暖气也没有地暖,只能靠数台暖气机不间断供暖,每日的电费高得吓人,但为了舒适也无可奈何。

日子逐渐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乌以沉打算隆重地度过今晚的跨年夜,经历了去年颠破流离的一年,乌以沉才懂得以前无所事事的和平生活是多么地珍贵,但愿未来不要再出现意外了。

跨年当晚乌以沉定了一家高级火锅馆,餐馆建在河边,餐桌与河水只隔着一面巨型落地玻璃,今晚是跨年夜,在接近零点时河对岸会有烟花演出,这间火锅店是最佳和最温暖的观赏点,因此这间火锅店变得非常抢手,乌以沉提前了一周才订到了位置。

12月寒风凛冽,计江淮穿上一套新的冬服,浅棕色的大衣顺滑而厚实,白色的羊毛卫衣柔软而温暖,他把脸缩进围巾里,寒冷的风一吹,总让他的脸变得红扑扑的。

今夜的火锅锅底是波士顿龙虾高汤,配菜是海鲜、和牛与鹅肝,餐后是餐馆自制的黑松露甜点,每一样都新鲜又美味至极。

临近12点时,河岸附近已经有按捺不住的烟花在预热,巨大的爆炸声贯穿双耳,炫彩明亮的颜色照进视网膜,越是靠近烟花绽放之地,就越感觉被拉进一个纯粹的声光色世界里,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仰视那无法预测的色彩演出里,烦恼和困扰得以稍微被遗忘,超出大脑想象的盛宴勾引着人忍不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一瞬间计江淮在脑海里看到了地面,画面顶端还有一双精致的皮鞋,一声带有强烈玩味的呼叫代替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

“小江。”

计江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应激性看向周围,其他客人都在举着手机对烟花留影纪念,服务员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工作微微抬头观赏,没有人在注视他,也没有人在叫他。

一瞬间的回忆像墨水滴入了清水里,计江淮没法再完全忘记了,他忍不住去想自那以后左丘和乐乐怎么样了?车侑英又去哪里了?如果当年乐乐能生下腹中孩子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孩子也应该有六岁了,六岁是能够意识到自己家庭与别人不同的年纪了,左丘又会教给那个孩子什么样的认知……

计江淮不安地喝了一口饮料,饮料中的气泡早已挥发殆尽,现在口中只剩下乏味的甜。计江淮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乌以沉,乌以沉正在平静地望着对岸的烟花,乌以沉的余光注意到计江淮的视线,便迅速转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计江淮垂下眼睛,他想了想,说:“想起第一次跟你看烟花的时候了。”

乌以沉回忆了一会儿,他说:“我记得那是春节的时候吧,我去上了厕所,回来一看你好像被吓哭了,拉着我非要走……”

乌以沉想起了有趣的事情,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那还是我们的初夜呢,你跟我做的第一次。”

计江淮的脸上有些窘迫,他勉强笑了一下,说:“感觉挺不好意思的,那天我有点激动……”

乌以沉往前靠近,他将手搭在计江淮的手背上,手指微微压住了计江淮的手腕,手心的热量笼罩着计江淮的手背,计江淮的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一下。

乌以沉带着笑意跟他暗示:“今晚也可以。”

计江淮下意识想找借口拒绝,但他看到了乌以沉伸过来的左手上面的戒指,反着烟花色彩的银面戒指像在提醒和警告他,计江淮脑中想到的借口千疮百孔,他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忽然外面剧烈炸起的烟花炮竹声打乱了思绪,计江淮和乌以沉都转头看向了窗外,原来刚才是零点倒数,而在他们谈话间零点已过,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比刚才更绚丽夸张的烟花占据了视线,计江淮假借拍照抽回了手,他隔着一面长方形的电子屏幕窥视外面的烟火,他随意拍了几张,又觉得没有意思,想把手机放下,但又不想回头继续面对乌以沉的调戏,他便假装没有看见乌以沉的视线,继续漫无目的地拍着失焦的照片。

跨了年之后就是跟乌以沉认识的第八年,计江淮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八年,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计江淮都记不太清楚了,就算记住了也没法报仇雪恨,他的胆小从一始终,即使复仇对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公平地偿还自己以前的痛苦,他只会说算了、算了吧,他不想看到对方跟自己一样痛苦,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自己不再痛苦。

忽然地面一震,乌以沉猛地起身离开了座位,计江淮回过神来,他看乌以沉离开的背影有些急躁和趔趄,像是在冲去卫生间一样。计江淮感觉有些奇怪,按以往的经历来看乌以沉离开之前都会先跟他说一声,而现在的不告而别实在蹊跷,计江淮犹豫了一下,便也起身跟去了卫生间。

餐厅的卫生间色调明亮干净,计江淮一进男卫生间就看到了乌以沉正双手撑着洗手台上艰难地喘息,计江淮一走近,那在洗手盆里流动的深红色便刺入了计江淮的眼底。

喷溅的血液聚流在瓷白的洗手盆底,深红色染透了食物残渣,光鲜亮丽的食物变成了一堆搅烂的肉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呕吐物味和血腥味,乌以沉喘息得很剧烈,他撑着洗手台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透过镜子能看到乌以沉的表情也同样震惊,但乌以沉回头看到计江淮时,眼里还多了一层事情暴露的惊惧。

乌以沉的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和食物残渣,他自觉失态,便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污,另一只手则拧开水龙头将洗手盆里的血和呕吐物冲进下水道,透明的水流冲刷在乌以沉的手背上,带走了上面鲜红的残迹,乌以沉用手心盛着水流,慢慢泼洗着洗手盆边上的肉渣与血水。

直到那血色渐消,计江淮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冲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

乌以沉的病态呕血超出了计江淮的接受界限,乌以沉嘴角的残血意味着这是不可控的病理反应,他那回眸怒视也深深地在计江淮的精神里留下烙印,计江淮想知道乌以沉怎么了,但看到乌以沉惨白的脸色后又吓得不敢追问了。

洗手盆里的血迹被慢慢冲洗干净,空气里异味也逐渐被排风扇和香薰排消散掉,乌以沉洗了一把脸,他抽来一张擦手巾将脸上的水滴擦去,这一动作让计江淮想起了之前也见过乌以沉这样匆忙地掩盖,原来早在搬家的时候乌以沉就已经有呕血症状了。

计江淮再一次担忧地询问:“你生病了吗?”

乌以沉把纸巾卷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他吐了一口气,敷衍道:“不知道,之前也有过吐血,但是吐完之后就好很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计江淮皱着眉头,他追问道:“但是你现在又吐血了,你应该知道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吧?你有去医院看过吗?”

乌以沉依旧在回避计江淮的视线,他说:“没有,我感觉不是很严重,我没事的。”

计江淮知道以乌以沉的性格,要是别人没有发现他生病,他就会一直隐瞒忽视自己的病情,说到底就是乌以沉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的一面。计江淮对乌以沉这种好面子行为又气又笑,计江淮故意说:“你要是现在不去治,以后病得起不来床怎么办?到那时候你才想起去看医生吗?”

乌以沉听罢稍微细想了一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抗拒,计江淮知道他被说动了,便继续劝道:“可能只是胃溃疡呢?吃点药就好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吧,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乌以沉的脸色有些不愿意,但也力不从心,刚才的猝然呕吐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脚步都有些发飘。外面的烟花还在热情地轰炸天际,别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他们不得不先回家休息了。

新年伊始,烟花会一直持续到凌晨,轰隆的爆炸声吵得人无法入睡,乌以沉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死心,缠着计江淮要做,计江淮一次次推开他,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刚吐了晚饭又吐了血,身体已经消耗很大了,我也很累了,等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做,好吗?”

计江淮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刚刚他还在想乌以沉死不承认生病的样子很幼稚,现在乌以沉仗着生病了要撒娇,这才是最幼稚的。

计江淮背过身去不让乌以沉乱摸,乌以沉只能摸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他顺着计江淮的腰线摸到计江淮的断腿,那肢体截断面萎缩成了一段圆柱,短小失能的断肢无法着地行走,要是把计江淮从床上推下去,计江淮也只能笨拙地在地上爬。

乌以沉细声问计江淮:“你的腿还会痛吗?”

计江淮直截了当道:“不痛,也没感觉。”

乌以沉捏紧了计江淮的断肢,他在计江淮背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计江淮无法自立行走的残缺反而是乌以沉安心的源头,乌以沉撩起了计江淮右腿的裤管,手指从那空无一物的布料里伸进去,最后直接碰上了计江淮的大腿。计江淮生气地用手肘撞着乌以沉,他说:“你再不睡我就去沙发上睡了!”

乌以沉不想计江淮离开,因为义肢还摆在床边,计江淮完全有能力离开。

乌以沉的动作消停了一会儿,他把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计江淮的腰上,窗帘外的烟花声渐息,时间已经到了人困意最重的时候,乌以沉贴着计江淮的后背,他问:“要是我真的生病了,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计江淮知道乌以沉是在试探,便如他所愿说了他想听的话:“不会。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乌以沉却还不满意,他又问:“要是我瘫痪了,起不来床,要靠你端茶喂饭呢?你还要为我擦身体换尿布?”

计江淮稍微想了一下就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之前他腿伤住院的时候被护工扶着去上厕所,虽然护工已经对屁屎尿熟视无睹,但计江淮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法忍受自己要被照顾得毫无隐私,也不想毫无隐私地照顾别人。

计江淮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么有钱,请个护工比我帮你要好很多吧。”

乌以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问:“那我瘫痪在床,你呢?你就趁机出去潇洒自在吗?”

计江淮又犹豫了一下,他淡淡说道:“也不至于……”

夜突然静了下来,窗外像被按了静音键,窗内也意义寂静。计江淮有些心虚,他有些内疚自己的停顿,他想要补充说些好话,但身后的人没有进一步追问也没有生气的嘟囔,计江淮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可身后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计江淮小心翼翼地回头瞟了一眼,他在微光中发现乌以沉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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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计江淮就拉着乌以沉去医院检查身体,乌以沉的状态比昨晚好多了,脸色正常,行动自然,因为要做胃镜,所以没有吃早饭就匆匆前往医院了,乌以沉对医院还是有些抵触,计江淮强硬把他塞进后排座位,然后脚一踩油门,一口气开到了遥远的市中心人民医院,没有给乌以沉任何半路回家的机会。

新年时的医院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毕竟只是跨年,并不是真正的春节,而且每到节假日会更多地发生因吃喝玩乐造成的意外伤,所以医院候诊部依旧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

乌以沉去做检查,计江淮想陪他一起去,却被乌以沉拒绝了,乌以沉说:“你在外面等就好了,我知道先去哪里做,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跑掉的。”

计江淮觉得也有道理,医院里人山人海,基本没有能站的位置,而且计江淮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腿伤住院的那一个半月他已经待够了。

计江淮在医院外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长椅坐下,一月的正午阳光充沛,清透的阳光照着蓝天,南方的天气变化崎岖,春季暴雨频繁,夏季酷暑难当,秋季又阴云绵绵,唯有冬天是南方能肆意享受阳光的季节,阳光与微风无私地抚着计江淮的身体,连手指尖都被照得暖洋洋的。

两个小时后,乌以沉拿着检查报告走出了医院,乌以沉的表情轻松愉悦,他看到计江淮还嘻嘻笑着,计江淮的心情也被美好的阳光照得很明媚,为了陪乌以沉做检查,他也没吃早餐,计江淮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想着等会要去吃两大盘肠粉。

计江淮问乌以沉:“结果出来了?情况怎么样?”

乌以沉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给计江淮看,他说:

“胃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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