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又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和苦笑求饶的声音。
川先生在院中央用扇子遮脸晒太阳,并不理会。
子婴的桐木书桌被搬到院子里,他被胁迫着在川先生眼皮子底下做功课。
一颗小石子打在子婴的头上,子婴“哎呦”痛呼一声,嚷道:“川先生你打我做什么?”
川先生悠哉悠哉的躺在藤椅上,悠悠道:“专心点,做功课,做不完你就不用吃完饭了。”
子婴“哼”了一声道:“川先生你欺负小孩子!”
“你还小么?”川先生慢慢坐起来拿掉扇子,斥道:“身为皇长孙,你以为你能像隔壁家的妞儿一样,整天赤着脚街头街巷到处跑吗?”
王婶的儿子早年被抓起劳役,了无音讯,儿媳跟汉子跑了,就剩下一个孙女相依为命。
那个妞儿是个活脱脱的乡野丫头,才七岁,整个镇上到处乱窜。又因为是王婶的心尖尖,阳镇人都爱护娇宠,便养成了妞儿泼辣捣蛋的性格了。
“你自小被公子养在深宫后宅里,我也没少教导你处事谋略,你怎么还是不定性,尽想着整天瞎玩。”
在咸阳还好,到了阳镇后他就越发胆子大了,经常溜出去跟伙伴们疯玩,天黑都不回来。
“你这段日子更是无法无天了,连公子布置给你的功课也不做了,还偷偷拦下我给公子送的信,暗自销毁——”
说到这里,川先生怒气更甚,“啪”的把扇子摔在地上,清脆的玉碎声似从天际跹步而来,悠远而脆响。
扇骨,断了。
川先生视若珍宝的玉扇,在灰土里寸裂蒙尘。
子婴惊愕又后怕,索性豁出去了,喊道:“我父亲是秦朝大公子,你不过是我府上一个小小的幕僚宾客,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教训我。”
“凭我是你的……”川先生猛然住了口,旋即说道:“凭我是你的教书先生。”
子婴正在气头上,哪能听他的解释,噔噔的跑回了房,把门栓倒闩。
蒋舒芳从厨房的小窗里凑出头来,问道:“刚才你跟子婴怎么了,有什么好吵的。”
她只听到他们吵闹了,不知道为什么而吵。
苌笛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点心走过来。
“你最喜欢的红豆馅,尝尝。”
川先生不动声色的从地上捡起断裂的扇子,看了看据说是红豆馅的炸饼。
他拍拍手上的土灰,拿起一块饼,蹙眉道:“我怎么记得红豆馅是你最爱吃的。”
苌笛否认道:“没有。”
川先生咬下一口炸饼,眼角跳了下,一口一口艰难的咀嚼。
“你居然把盐当成了糖,神人也。”川先生咬着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离开了。
蒋舒芳从厨房里出来,把手上的油渍往腰间的灰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捻起红豆馅饼,尝了尝,眉眼染了笑意。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把盐当成糖。”苌笛呼出一口气。
蒋舒芳又严肃道:“真的是盐,苌笛你怎么回事呀?”
苌笛懵了,她的厨艺确实糟糕,平时只能在厨房帮吕殊央鱼择菜洗菜什么的,连切菜都是问题。但是,她明明尝了味道的呀,糖,怎么就变成了盐?
她想去死一死。
苌笛将信将疑自己拿了一块,掰开一点,放在嘴里。
蒋舒芳促狭的笑着。
苌笛立刻反应过来,川先生和蒋舒芳一起联合起来骗她。
“你们两个骗子!”苌笛怒急带笑,追着蒋舒芳打。
阎十一脸冷然的从屋檐上跃下来,蒋舒芳这回没有被吓到,只停止了嬉笑站到一边,给阎十和苌笛一个私密的地方说话。
“苌姑娘,公子说陛下水土不服,在平原津的行宫一直滞留。”
苌笛脑海中回忆起辽阔宽广的地形,顿时愣道:“他们还在太原?这都多少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