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闭了闭眼,直到可以保证不会有一滴眼泪流下,我才睁开双眼,挣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逼着自己看着他,故作冰冷道:“皇甫逍,我们谈谈吧。”
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错愕与伤感我不是没有看见,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诚如父亲所言,我总是偏听偏信,只愿看见自己想看的,这样的性格,只会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悔不当初,被伤得最深。皇甫逍,我真的愿意只相信你一个人,一辈子跟着你,做那一世眷侣。可是天公不作美,如今这样的境地我也不愿,所以,我只要你跟我说理由,不要骗我不要瞒我就好……
“好。”
那个“好”字,是从他的牙根处蹦出来的吧?我已经没有一丝内力了,在他面前装昏迷装了那么久,他不可能毫无所察。可他竟在我身边陪着我任性,甚至愿意在我醒来道一句“你醒了”。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我会在醒来这一刻,就提出这样的话吧?可谁说我不是蓄谋已久了呢?
掩下唇角的苦笑,我直视着他略微有些复杂了的瞳孔,所有勇气化为泡影。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我们都曾发誓过要一生相守相依绝不反悔的,为什么,我们都要来做会伤害对方的事情?
话一出口,我就不会收回,刻意不去想只有他才能给我的安心和温暖,道:“你为什么对我父亲的事情袖手旁观?”
心里隐隐有了期盼,我期盼他否定我的质疑,希望他告诉我那不是他的能力所及,他无能为力,告诉我,他不会不管我的父亲的死活……
可是,这些都没有,他只是紧抿了嘴唇,那神色坦然如昔,那就像是默认了我的话,可就是他那副神情气得我愣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试图要从中寻找一丝慰藉,可不能,那个我迷恋的人,那个映入我心底最深处的俊容,什么都没有!!恍惚间,他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死命地攥住,假装没有听见他跟我说他还有事要处理,无力地看着他起身往外走的僵硬身体,直到他碰倒了椅子,我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眼他塞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封信,署名“吾女亲启”的信,笔迹是我的父亲,猛地抬头,他的身影即将要隐在那门的那端,没有任何想法地,我破口而出:“站住!”
他的身形顿住,却没有回头。我急得不顾身上只穿了最单薄的衣服从被子里钻出,手忙脚乱地滑下床,往他的方向奔去,可身形不稳,眼见就要跌落地上,又被他稳稳抱住,顾不得其他,也阻住了他要开口的趋势,抓着他的手臂,吼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解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为什么为什么?!”
“云舒……”
仅仅是那一个名字,我就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因为我听得出来他嗓音里的痛楚,那,跟他提起他和他母妃的往事时一样……
我茫然地松开他,后退了两步,惨然放笑:“你如若觉得难过,为什么还要这样来伤我?他是我的父亲啊,他是从小疼我宠我的父亲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说好了不哭的,打定主意不能流泪的,可那泪水似乎绝了堤的洪水,扑簌簌地自己拼命往下掉。他抱住我的身子,稳住我,不让我继续往下倒,他在我耳边说:“云舒,你冷静一点,清醒一点好不好?”
冷静?清醒?我宁愿我不冷静,那样我可以撒泼,我就可以否定过去的一切,或许那样,我能高兴一点,可我仍旧是做不到,他给我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是比皇甫珛的还要纯粹的……
“云舒,我从来不舍得你伤心的,你忘了么?云舒,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舍得?”
伴随着这话,他还要将我揽进怀里,我以为他要说了,他要解释了,可他只是抱着我,跟我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呵,圣旨已经到了姬府?为什么不是满门抄斩?我冷笑着挣开他的我一直依赖的胸臆,没有任何思索地,我笑道:“皇甫逍,你要的是云舒,可我也是姬婉如,不再是那个纯粹属于你一个人的云舒了!皇甫珛都会告诉我,他会要保住姬太傅,仅仅因为那是他所知道的已经死了两年的姬婉如的父亲,而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话是脱口而出的,但只有这样脱口而出的话才最伤人。可话已经落地有声,我能做的,就是僵在那里,看着皇甫逍的面色转为阴黑,他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变成我从未见过的冷厉模样。
仅仅是四目相对,已经让我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从来没有想过,我跟他会有一天闹成这样,他的表情渐渐在不断涌出的泪水中模糊,模糊到再也看不清。可我知道,我跟他回不去了吧?
他不会愿意我拿他跟皇甫珛比,这点我怎会不清楚?我是他的妻子,如今我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可我鬼使神差地,将他们两人比了一通,这是气糊涂了可以解释的吗?或许在皇甫珛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有了这样潜意识的行为了吧?
心中不是没有后悔,可我仍旧犟着,说不出话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打横将我抱起,放在床上,为我盖好被子,沉默着拨旺了火炉里的火,又从柜子里拿出其他的被子,全都裹在了我的身上,那锦被上,一朵朵娇艳的桃花,绽放其上。
我仿佛木偶一样,看着他动,任由他动。直到他确定我已经够暖和了,他在看着我的眼睛,道:“云舒,你需要冷静。”
这是他留给我的话,在这之后,我只剩下看着根本看不见的空气自言自语,跟梦呓一样:“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经此一闹,浑身就像被抽丝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忘了枕头旁边尚未开启的信封,轻轻阖上了眼睛,在意识流失的最后一刻,眼前,全是他那个受了伤的表情,太触目惊心!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有区别吗?
醒来的时候,屋内只有七七坐在我身边唉声叹气。见我幽幽醒来,赶紧给我端来一杯参茶,一口一口喂进我的嘴里。我在喝着的时候,眼睛环视了屋内一周,与昏迷之前一点区别也没有!
忍下心里翻涌的难过,我不经意地问:“我睡了多久?”
七七抬眼瞪了我一眼,道:“公子刚走,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晕了,已经过了两夜一天了,公子还没回来呢!”
两夜一天?那现在是早上了?我刻意不去理会他一直没有回来的话语,挣扎着坐起身子,见了枕畔的信,正准备拆开来看的时候,七七将盛着参茶的碗盏放了回去,想起来什么了似的,道:“对了,宫中派人来请你进宫了,很急,像是有什么事,你要不要现在进宫?”
进宫?那就是见皇上了?只要能有一线生机我都不能放手,我猛地点了点头,将信封塞进枕头底,走下床,以告诉七七我已经没了大碍,才道:“现在去,你叫人进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七七只是抿了抿唇,拍了拍手,几个侍女鱼贯而入……
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是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