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红色,弥漫在房间里,雾气中,一个着了大红喜袍的女子端坐在新床上,默默看着那红烛燃尽最后一滴泪。灯芯熄掉的那刹那,她的眼睑微挑,窗外,已经有了朦朦光芒,朦胧中,似乎女子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慢踱到窗边,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祥和的静谧中,目所能及处,皆是月光洒下的银白色。秋夜露重,明早的时候眼前满园的花草皆会是凝结无数水珠,那倒也是一片风景。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顿了顿,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她抿紧了嘴唇走出了这飘舞着满屋子红纱幔的房间,游走在这个好似很熟悉的府邸里。
她的脚步焦急,虚浮,踩在地上,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
猛地,她停在几乎从未踏足过的后院西厢房前,脸色瞬间惨白,咬紧牙根,她踢开了房门,门内的人门内的景象,显然极为伤人,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拒绝了来人的搀扶,反手过去,一个响彻整个府邸在清晨尤为清晰的耳光声平地而起,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她已经转身疾奔,眼中脸上,没有一滴泪水,有的只是彻骨的冰凉!
无回涯边,眼前是万丈深渊,她决绝地,不再听后面跟来的人说的任何一句话,纵身跃下!
彻骨冰凉的水啊,这就是地狱么?水在身上盘旋,不多时便将她吞噬了完全,呼吸不了就不呼吸了吧,然而,那水,却可怕地仅仅是将她包围,让她慢慢窒息,窒息……
那种呛人的味道猛地扑来,我尖叫一声,坐了起来。
轻轻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却顿住了动作,抬头看了眼所在的房间,大红的布置,处处贴着的“囍”字,紧闭的门窗,无风自舞的纱帐,床边案上微微亮着的弱光,让分不清这是白昼还是黑夜。然而,眼前的一切,如梦中所见的竟是那么相像!
我,是在哪里?
抚上当初中了银针的地方,一点痛楚的感觉都没有。我该不会真的已经死了吧?梦中的那个女子,是谁?那种真切的感觉为什么仿佛亲身体会过?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我看见来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我没死。我笑了笑,对面前已经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的狄喜笑了笑:“小喜。”
小喜手中的脸盆和着里面的热水全都倒在了地上,她的模样像是喜极而泣,紧紧盯着我看了几眼,便扑了过来狠狠将我抱住:“呜呜,小姐,你终于醒了!”
眉头轻轻皱起,难不成,我又昏迷了许久么?我轻拍着小喜的背,安抚道:“乖,我没事。”
狄喜终于松开我,立即又嗔怪起我来:“这么冷的天,小姐你怎么不多穿一些,逍哥哥会心疼的呀!”她边唠叨着便随手从旁边拿了件男式长袍为我披上。
见狄喜如此,我又环顾了一周这个显然有些陌生的房间,猜想着这里应该是新房,正打算开口问,狄喜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拉着我的手道:“呀,逍哥哥叫我进来帮你擦身子的,可是你醒了,我该去告诉他!”
我拉住狄喜,笑着将她按着坐下,随即自己找到窗户,轻轻打开,迎面扑来的凉风和静谧的黑色告诉我,这是宇清园里,现在是晚上。心里默默拿定了主意,走回狄喜面前,对着她诧异的眸子问道:“皇甫逍现在在哪里?”
狄喜愣了愣,道:“晚饭的时候皇上请逍哥哥进宫,不知道回来没有呢!小姐,你昏迷的这些天,逍哥哥一直陪着你,都瘦了好多呢!”
脸上的笑意有些涩然,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微微叹了口气,走去梳妆台处,拿着包封好的梳子开始将有些乱了的头发梳好,对狄喜道:“小喜你先出去吧,我会自己去沐浴,你让他们准备好就行了。”
“云姐姐,你还好吗?”狄喜眨巴着眼睛也站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意指为何,便偏着脑袋看着她。对着我如此反应,狄喜死死抓住衣袖,闭着眼睛喊了起来:“有人说你不是云姐姐,说你是别人!”
“谁说的?”
狄喜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我偷听到的,是哥哥跟逍哥哥说是二皇子说的,所以,所以……”
皇甫珛!
眼见面前的小丫头已经有些被吓着了,便只好掩下心里的想法将她劝了出去。
狄喜走后,我也没有了梳发的闲情逸致,索性披了件厚一些的长袍走出房间。这个房间不大,但从屏风后有一处珠帘,凭感觉,里边应该是浴间了。我信步走了过去,却发现那个浴间还有另一个出口,头微微痛了下。
我刚走进去,就碰见了从里间走出来的小童。见到我时,他差点就要跑回里间去通报某人了,幸而我眼明手快将他拉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我将小童带到院子里,笑道:“不要声张。”
小童虽然不解,可还是点了点头:“是,王妃。”
对于“王妃”这个称呼,我只是笑了笑,便打发小童退下,自己重拾脚步走了进去。
里间,水汽氤氲,偌大的浴池里一个背影正对着我。我丝毫不怀疑那个人会是别人,能在新房附带的浴间里洗澡的人,还能做别人想吗?雾气中,看不清浴间的构造,也无暇细看,便抬脚往浴池里的人走去,刚走到他背后三步远处,就听见他开口问:“云舒醒了么?”
我顿了顿,本来准备的吓他一吓也只好作罢,默然走到他背后,轻轻蹲下,拿起他手边的毛巾开始为他搓背。可以看出,浴池里的水温偏高,所以,我视力所及,只到他宽厚的背部,再不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