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顾忌自己头上的伤还没好。
千叶长空的到来,丝毫没影响现场热闹的气氛。
不知谁家的孩子,拿着一把木头雕刻的手枪,眯着一只眼朝她比比划划,口中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自上而下,自长而幼,鹿岗镇人弥漫着一股叫作“自信”的气势,无论老幼皆尚武。
“你好,我找赵队长。”
双喜一听,朝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指了指:“在那了!”
说完,又朝烧烤师傅吼道:“老张,咋还不上串呢?火候大一些,多放点辣椒!”
他媳妇在旁边嗔怪道:“医生说了,你受伤了要少吃辣。”
双喜大手一摆:“他还说我胃不好,建议我吃软饭呢,我去当小白脸你乐意啊?”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媳妇也是泼辣的。“看你那黑脸,谁稀罕你啊。”
“呵呵,没听传薪说的么,软饭硬吃!”
其实,双喜给千叶长空指的并非赵传薪,而是赵忠义。
现在赵忠义才是保险队名义上的队长。
“你好,赵队长,我叫千叶长空。”
赵忠义皱眉打量。
“日本人?”
“是。”千叶长空双手前握,鞠躬九十度。
她穿了一件改装后的和服,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臂,看上去没有特别强烈的日式风格。
想了想,若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赵忠义就说:“坐吧。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虽然心里大致有所猜测,但他没有直说。
千叶长空看看凳子,实在不适合跪坐,于是双腿紧紧并拢坐下。
她微微侧身,让自己直面赵忠义以显示自己的礼节到位。但眼角余光却打量不远处那个腿部受伤,正在吹牛的青年。
看了一眼后,她有些纳闷。
赵队长应当就是赵传薪,可给她感觉面前这人又不太像。
她开口道:“赵队长,今日我代表株式会社来谈判的。”
不等赵忠义说话,旁边的李光宗开口:“想谈什么?”
对外交涉,话事人一般是李光宗,出席的代表通常是刘宝贵,军事上赵忠义说了算。
保险队的氛围一直很和谐,但他们仨毕竟位高权重,是鹿岗镇的门面,威仪渐升,普通保险队的队员和他们还是不自觉的会保持距离的。
“这位是?”
千叶长空好奇的看向李光宗。
“鄙人李光宗。”
大热天的,李光宗依然穿着庄重的皮鞋衬衫,撸串也小心翼翼的,不会让身上沾染污渍。
头发梳理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对李光宗的名字,千叶长空也是熟悉的,赶忙友好的笑了笑:“原来是李先生。
是这样,我是代表株式会社关于南满铁路事宜,与鹿岗镇进行商谈的。”
刘宝贵灌了一口啤酒,看了一眼这个细皮嫩肉的女人,撇撇嘴说:“日本没有男人了呗,让你一女流之辈过来谈事儿?”
“素闻鹿岗镇进步开放,重视男女平等,不知这位先生何出此言?”
还挺伶牙俐齿的,李光宗笑笑接过话茬:“其实没什么好谈的,铁路可以建,但驻兵那是妄想,来一次打一次,咱们总是会有服气的一方。”
他语气很温和,彬彬有礼,但说出的话却强硬无比。
能代表株式会社来谈判的,当然不是泛泛之辈。
千叶长空也露出一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如果贵保险队继续这般胡作非为,我方不排除派遣陆军炮轰鹿岗镇的可能。”
好像一点也没被吓唬住,反而开始威胁起李光宗。
闻言李光宗笑了,他解开胸口的一颗扣子,看看周围觥筹交错的兄弟,和他们脸上洋溢满足和幸福笑容的家人,豪气顿生。
“你们尽管来,你信不信,咱们一起登报。你们宣扬要炮轰鹿岗镇,我们宣言招人。我敢肯定,依然会有大把的人挤破了头来鹿岗镇定居。
中国人足够多,只要列强不走,保险队永远存在,会战至最后一人。
死的人会瞑目,活的人更富有,战斗的号角为你们日本而吹响!”
不善言辞的赵忠义也跟着笑了,举起进口的玻璃杯,黄橙橙的液体在透明杯子里摇晃洒出少许,三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痛快!
放下杯子,赵忠义对千叶长空说:“国家兴亡,又岂只有匹夫有责?万千同胞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大丈夫死则死矣,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罢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千叶长空看看周围玩闹的孩童和谈笑甚欢的妇人,她不以为然道:“或许,这只是你们三位的想法,你们想过鹿岗镇的镇民会是这样想吗?”
听她这样说,赵忠义一把抓住从身边跑过的鼻涕娃:“柱子,如果日本人用大炮轰咱们鹿岗镇,你怕不怕?”
柱子就是那个拿木枪biubiu的虎头虎脑的孩子。
他扬起小脸,举着手里的木头手枪耀武扬威道:“不怕,打死小鬼子,杀呀……”
看着这一幕,千叶长空心底生寒。
两代人,三代人,都这般成长起来后,鹿岗镇在未来绝对是日本侵略东三省的劲敌!
鹿岗镇唯有赵传薪是那根青天白玉柱,不如回去研究如何将他暗杀,或许这场危机就能消弭于无形。
而李光宗的话,打断了她的遐想:“如何?千叶小姐还要炮轰我们鹿岗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