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天刚刚大亮的时候,皇太极的谕旨就传到了宁远外围的军营之中,多尔衮和几位将帅商议之后各自拟好了自己的请罪折,交由使者带回后,随即安排了一下军营中的事务,就将兵符印信转交给了受皇太极之命前来代替自己的济尔哈朗,由于阿济格正在前方指挥攻城事宜一时脱身不开,所以只得带着豪格,岳托,硕托,多铎和少量亲兵匆忙赶回盛京请罪。
没想到他们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地赶回盛京,前往大政殿请求面圣时居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折子早已递进去一个时辰了,可是皇太极那边却毫无动静,五个人在太阳底下跪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皇太极的片言只语,没有皇上恩准,谁也不敢擅自起来,于是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跪在庭院里等候。
“他们在那里跪了多久了?”哲哲神色忧急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刚刚去打探了个大概的祺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天!”三个女人几乎同时一声惊呼,因为在如此毒辣的太阳炙烤下,那十王亭前的空地上无遮无挡的,石板铺成的地面恐怕炙热异常,而几个王公贝勒刚刚一路颠簸地赶回盛京,盔甲未卸,粒米未沾,就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啊?
“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该处罚就处罚,该训斥就训斥嘛,这呆在书房里一直不出来,难道叫十四爷他们就这样跪下去吗?”哲哲显然很不满皇太极的这种作为“不行,就算现在皇上余怒未消,我也要去劝劝他,这天热得如下火一般,若是几位王爷都因此坏了身子,谁还为皇上领兵打仗去?”
哲哲在祺儿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出去了,我知道她要去上书房里找皇太极,这样也好,毕竟眼下只有她出面才妥当,尽管我和庄妃对于多尔衮的关丝毫不逊于她,但是由于我们的身份尴尬,需要避嫌,所以谁都无能为力。
一旁的小福临显然已经从大人的对话里听明白了他的十四叔为什么要跪在那里晒太阳,看着哲哲一走,他就急忙跑到大玉儿面前,摇着大玉儿的双膝,稚声稚气地央求着:“额娘,我们一起去劝劝皇阿玛吧,十四叔不是他的弟弟吗?就算是吵架怄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十四叔给他认个错儿不就行了吗?”
大玉儿伸出手来抚摸着福临的小脑袋,看着他天真单纯的眼睛,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的很多事情你都不会懂的,现在你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你可千万别去烦他,不然的话你的屁股就要吃板子了,你看过吃过板子的奴才,那情景吓不吓人?”
显然福临曾经撞到过被庭杖伺候过的太监或者宫女,所以对那血淋淋的场面记忆犹新,一听“板子”二字从额娘口中吐出,顿时一脸噤然之色:“吓人,我不敢惹皇阿玛生气,也不想吃板子,打屁股会很痛的。”
“那好,你就跟苏茉儿回永福宫去玩吧,一会儿额娘就会回去的。”大玉儿挥了挥手,苏茉儿立即走上前来,拉住了小福临的手,生怕这个调皮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前庭去闯祸。
福临显然走的很不情愿,边走边回头:“十四婶,你说皇阿玛会消气,放了十四叔和大哥他们吗?不会也叫那些凶巴巴的人拿板子打他们的屁股吧?”
本来我正在忧虑当中,不过福临的孩子话还是令我略觉好笑,于是我挤出了一脸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九阿哥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十四叔和你大哥都平平安安的,我都不急,你还急什么?放心吧,待会儿我再和你额娘一起去陪你玩的,听话啊!”“哦。”福临看我的样子和语气不像在欺骗他,于是这次讷讷地答应了一声,由苏茉儿牵着走远了。
大玉儿看着福临小小的背影远去,这才僵硬地转回头来,我看到她的眼中写满了忧色,似乎她对于多尔衮的关心倒是出于本性,不全是装出来的,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禁黯然地叹息着:“看来皇上这一次不会轻易地放过我家王爷了。”
“不至于吧,毕竟眼下大清正是用人之际,皇上怎么可能自毁长城呢?”大玉儿听过我的话后自是一愣,不过显然她也渐渐看出来了这次皇太极显然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于是小心地猜测着:“我想对十四爷他们几个的惩处应该不会太重,一个是避免引起朝野对于有功之臣反受降罪的非议,再说现在皇上也不是想随便处置谁就能轻易处置的了的,毕竟他们是手握兵权的旗主王爷,要想拿他们开刀,要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子够不够锋利,皇上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是我过于怀疑和担心了,”我心里暗道,这大玉儿显然是颇有见识和明智的女人,她虽然足不出宫,但是对于眼下的朝野局势,势力分布还是很清楚的,照她的分析看来,皇太极即使现在想来一番大清洗的话,也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过于咄咄逼人,尤其这一次精明过人的多尔衮采取了最为有效的办法,把他的儿子豪格也拉下了水,这让皇太极不得不妥协让步,因为不到迫不得已时,玉石俱焚实在是件划不来的买卖,他怎么可能算计不到这一点?
虽然脑里在不停地运转着,但是这些话显然非常敏感,涉及到政治和男人们的权位斗争,按照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的铁定例律,我和大玉儿彼此心照不宣,没有继续将这个敏感的话题继续下去。
毕竟大玉儿并非善类,虽然眼下她着实是在为多尔衮担忧,可是我不可能多和她说些什么,而且她也无能为力,如果她贸然地跑去找皇太极求情,无疑就是把她和多尔衮这对旧情人的关系拿出来见光,那么岂不是纯粹的找死?何况我们都已经判断皇太极暂时不敢拿多尔衮开刀,所以唯一的应对就是静静等候消息了。
可是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半点回音,莫非皇太极根本不理会哲哲的劝解?我忽然间想到:皇太极本来想拿多尔衮开刀,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掺和进来了,着实让他左右为难,尴尬不已,于是乎正躲在书房里恼羞成怒,准备先给多尔衮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再行处置。而如果这时越是有人过去给多尔衮求情,皇太极定然更加忌恨和愠怒,反而会更加提防多尔衮,这是很不利的一处。
那么现在皇太极需要什么呢?我想在一时拿不掉多尔衮的情况下,皇太极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体面退下的台阶,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收手,那么这个台阶应该由谁铺设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先去前庭看看多尔衮等人的状况,毕竟这三伏炎夏的,大家都饿着肚子跪在滚烫的地面上晒太阳,都晒了将近四五个小时,要是换成我,恐怕早就晕倒过去了,况且就算不晕倒,膝盖也决然吃不消啊!现在定然是辛苦不堪。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要知道两个月前多尔衮出发之时,似乎身子就有点虚弱,这段时间的戎马倥偬,辛苦自不闭说,就眼下跪着大半天,估计也不是他的身体所能承受得了的,万一有个什么的,可怎生是好?
刚刚转过了大政殿的墙根儿,低着头匆匆走路的我就差点撞在一个迎面而来的人身上,抬头一看,两个人同时一愣:“范大学士?”
“睿王福晋?”范文程显然一眼认出了我,连忙一拍袖子,准备跪下给我请安,我一把将他拉住,小声说道:“范先生形色匆匆,莫非是皇上召见?欲与您商议如何处置睿亲王和肃亲王的怠慢玩忽之罪?”
范文程左右看看无人,这次收回了惊疑的目光,用同样的小声回答道:“正是,不知福晋为何也在此处?要是皇上知道了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