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守喜,两名太医也在御药房上夜值班。守喜太医分为两班,每班三名,轮流守夜。
我喝下汤药。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倒是恹恹欲睡了,看见身边的多铎也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他也累了。于是说道:“看来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都这么晚了你也乏了,还是去东暖阁睡一觉吧。”
接着对旁边的一个宫女吩咐道:“你去伺候王爷就寝吧。”
多铎摇了摇头:“不行,我放心不下,怎么睡得着?”
“没关系地,你看这边这么多人伺候着,不会有什么事情地,兴许你一觉醒来,孩子就出世了呢。”气氛有点奇怪,我们倒没有期待孩子出生地那种强烈的喜悦,相反却是极大的紧张和忧虑,看来我的情况并不怎么好,这种情绪已经传染了每一个值守的人身上。
多铎再三推托,却终究拗不过我,只好随着宫女去偏殿就寝去了。我看着他走了,总算松了口气,我不希望他再这样担惊受怕,为的却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地女人。
心情一放松,我就很快入睡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弯弯的小河,我坐在岸边惬意地享受着明媚的阳光,让温暖的河水荡涤着我的双足。忽然,感觉腿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朝我身上游动而来,我尖叫着,极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蛇的纠缠。这个时候,小河迅速变大,简直如滔滔大江一般宽阔,浊浪滔天。而这条大蛇忽然化作一条巨龙,张牙舞爪地飞升而去,没入大江,再也不见踪影。
从梦中惊醒之后,肚子里已经开始阵痛了。胎动,腰痛,宫缩,腿抽筋各种疼痛一股脑儿的都向我涌上,起先还不甚强烈,然而没多久,就越来越厉害,我咬着牙,紧紧地攥着被褥忍耐着,然而又一阵疼痛来临之时,这种感觉几乎和刀绞撕裂没有区别。我终于忍耐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值夜地产婆听到声音,立即上前来掀开被子察看情形。她用双手在我地上腹,腰侧,下腹,盆骨几处仔细地按着,一点一点地试探着,每按一下,都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痛楚,我哼叫着,央求着:“轻点,轻点啊!痛呀”
“请娘娘暂时忍忍,很快就好了。”产婆按压摸索了一阵,终于松了口气,露出欣喜的神色来。“胎位很正,娘娘放心吧,等到生产地时候不会有太大阻碍的。”
我略略放心,然而却也知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生产结束,期间无论如何巨大的痛苦,都必须我一个人承担,能熬过去自是最好,只怕好在现在并没有子发作的先兆,再怎么痛苦,我也可以忍受。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每一次宫缩的间隔都越来越近,留给我喘息的时间越来越少,疼痛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起先时我还能颤抖着屏住声音,然而到后来,阵阵潮涌般的痛楚猛烈地袭来,似乎无穷无尽,我的呻吟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响。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眼见着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然而产婆再次检查后告诉我,宫口才开了两指,还要继续慢慢等待。我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又是一阵猛烈的宫缩,暖流从下体涌出,隐约闻到是血腥的气味,我再一次失望了。
身体里的坠痛时刻都在啃食著我的神经,盆骨下方坠胀得厉害,孩子已经下来很多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渐渐暗了下来,身子绵绵的,像进入云中一般。
意识有些模糊,然而心中的痛楚却是那样的清晰——为什么几乎每一次我处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都不能在我身边?他不回来,即使这边有这么多人守着,又能如何?他可是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呀!女人最虚弱最危急的时候,只需要丈夫在她身边,说几句安慰的话,用目光表示关切,就已经足够了,这样的要求也不算高吧,怎么到了我身上,就成了莫大的奢望了呢?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责怪他,毕竟他也不知道我会早产。他更不是先知,能够预料到我生产的日期。此时的他,也许正在塞外的大帐里睡得香甜,也许早早无眠而伫立在雪原上沉思。不知道有没有神灵可以托梦给他,让他知道我这边正在经受着的苦难?他还会像去年那样不顾一切地赶回来吗?然而现在为时已晚,就算是昼夜兼程,他也赶不及回来陪伴我了。若是天神能够感知到我的愿望,派下一只神鸟,现在就驮着他飞回燕京,飞回我身边该有多好?
毕竟,他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就算死,能够死在他的怀里,我也没有遗憾了。
尽管我怨他,却无法恨他;尽管我一次次伤心失望,却又一次次地原谅他;我努力回忆着一次次他的好,努力忘记着一次次他的错。近乎于狂乱的痛苦中,我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温柔的眼神,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听到他的温言抚慰,直到他展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拥抱在他那宽阔的胸怀之中。
沉醉的感觉也是那般缥缈,仿佛世间变为虚无的背景,偌大的天地,唯有我们这一对爱人。若一直这般美好,我情愿长醉不愿醒来。恍惚间,他用鼻尖微微地摩挲着我的双颊,温柔的唇轻轻地落下,吻去我的泪水,用饱含深情爱意的目光凝视着我,在我耳边说:“熙贞,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会弃你而去的”
花非花,雾非雾,半夜来,天明去。来似春梦不多时,去如朝露无覓处!
剧痛在一点一点地撕裂着身体,一点一点地让梦境化为云烟,消失于无形。实之中。此时腹中那用力往外撞的小生命,是我和他共同缔造的爱情结晶,无论多大的痛苦,多大的危险我都要努力撑下去。
滚热的泪早已滑过面颊。痛极的身子不自觉地半挺立着。伴随着急一阵缓一阵的宫缩,我的呻吟声也时断时续。几近混乱之中,我隐隐看到有人来到炕前,立即就如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死命的抓住来人的手。紧紧地攥着,甚至指甲也掐入了那人的皮肤,也根本顾不得了。
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来抵抗阵阵颤栗“皇上,皇上多尔多尔衮”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一百一十六节身心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