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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一百零五章波澜将(1 / 2)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出来,只愣了片刻,就弯腰下来,赤着双手疯狂地去扒面前的雪堆,甚至连先前冰冷的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临近歇斯底里的恐慌。心里面反复地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

眼眶里有些湿润,却仿佛被北风冻结了一般,没有半滴泪水掉落。雪堆里掺杂着大量断裂的树枝树杈,尖锐的一端刮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从伤口里滴淌而出,洒落在皑皑的白雪之上,宛如绽放了一朵朵艳丽的梅花。然而他却没有半点痛觉,只知道拼命地扒雪。在众人的协助之下,积雪越来越少,眼见着营帐越露越多,他想伸手去掀开,却终究失去了那个勇气。黄昏的残阳映照在积雪上,折射出近乎于血色的殷红,充斥着视野,让他头痛欲裂。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捂着脸蹲下身来,不知所措。

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激动过度,以致于出了幻觉。所以,他并没有动,继续闭着眼睛,不敢想,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主子,主子,您看看,看看谁来了”阿克苏的声音中压抑不住巨大的喜悦,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呼唤道。

他放下手,缓缓地睁开眼睛,仰头望去。先前目光有点不太适应,不过揉揉眼睛之后。他总算看清楚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的场景——多铎带领着一队随从,正勒马伫立于山坡之上,朝他这边望来,眼睛里,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任何情愫。好像他就是一个从来不曾见面地陌生人。无意间在路途上相遇。在冷漠地一瞥之后,就要匆匆地擦肩而过。

发怔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多铎身后的随从们纷纷下马,冲他打千儿行礼。而多铎仍然端坐在马鞍上,冷冷地盯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僵化了一般。

他哆嗦了一下嘴唇。终于艰难而生涩地发出了声音:“老十五,你没事儿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惊愕地看到多铎取下鞍前角弓,拈出一支羽箭,搭在上面,朝自己这个方面瞄准。他先是惊讶,却又很快释然。于是站起身来。迎向那尖锐的箭锋。那短暂的瞬间,他来不及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挨上一箭,好让弟弟解气。

阿克苏等人正跪在雪地里低头向多铎行礼,等发现多铎这个动作之后,大惊失色,匆忙地爬起身来,想要替他阻挡,然而为时已晚,羽箭已经离弦,直奔多尔衮而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多尔衮身子一晃,仰面跌倒,沿着山坡翻滚而下。众人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主子!”同时仓皇地朝他这边赶来,想要看看他伤势如何。

“没事。”他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翻身坐起,抬了抬左臂,让大家从破损的衣衫上看到,那支箭并没有射中他的身体,而是直接穿透厚厚的冬装,擦着皮肤疾掠而过,不曾伤到他半分。

多铎恨声道:“没射死你,算你走运,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躲过了!”

阿克苏等人当然没能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对多铎怒目而视“豫亲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家主子?”

只有他将多铎每一个细微地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了然。于是,他摆摆手,制止了众人地愤怒:“好啦,你们误会了,别追究了,我们兄弟之间地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多铎略略有些动容,眼神中戾气消褪,渐渐涌上的,是那么点淡淡的凄凉“罢了,看在你挨了这一箭的份上,我叫她一声嫂子不过,你不要以为从此就天下太平了,若是你以后敢对她不好,我肯定不会和你善罢甘休的。既然你能把她抢去,我也照样可以把她抢回来!”

说罢,收起弓来,拨转马头,不顾而去。

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坐在雪地里,目送多铎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再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到了任何时候,弟弟都不会对他起杀机的,刚才也一样。多铎即使乖张暴戾,却也终究是个铁血柔肠之人,而自己呢?自己是个什么样地人?

“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现在,多尔衮仍然躺在地上,两眼望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问句。旁边的女子疑惑地等待了许久,他仍然是这副心神恍惚的模样,禁不住轻轻地唤道:“爷,爷,您怎么了?”

多尔衮听到这声呼唤,仿佛从噩梦的沉中骤然惊醒,身子微微一颤,眼睛如木偶般地一轮,终于结束了长久的呆滞。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亭子外的地面上,由于温泉地缘故,这石头地地面也温热适宜,就像一铺冬日里温暖的火炕,让人惬意异常,禁不住昏昏欲睡。耳畔此起彼伏的是男人们或高或低地鼾声,他想坐起身来瞧瞧周围的场景,却觉得浑身酸软,虽然

是灵敏,然而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

旁边的女人看出他的意图,于是搀着胳膊将他扶了起来。他看了看外面的夜空,只见明月西沉,显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再转头看看四周,只见大家的和自己一样赤裸着身子,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睡姿极其不雅,然而却个个鼾声大作,香甜得很。这也不怪,众人风里来雨里去,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枕戈待旦,刀刃上舔血的日子,这般辛苦,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鲜衣怒马。高官厚禄?男人所追求的,不过就是这些精神上和身体上地愉悦,如今醇酒佳人,温泉水暖,不好好做个美梦,岂不是亏待了自己?

他也禁不住感到好笑,这么一个美好愉快的夜晚,干嘛要花费脑子想那些不愉快的。或者是沉重的往事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它年在何乡?

吩咐女人退下之后。他站起身来,想找一个舒适点的地方继续睡觉。一转眼看到阿济格坐在水里,头倚在岸边睡得深沉。他怕哥哥待会儿一不小心翻个身溺了水,于是俯下身去,费了好大力气将身材魁梧的阿济格拉上岸来。

阿济格在睡梦中懒得睁眼,摸着多尔衮的手,含糊不清地哼哼着:“唔美人儿。不要走,让爷搂着你睡”

多尔衮只觉得一阵肉麻,浑身的汗毛似乎都战栗起来。他一把打掉阿济格那只不肯老实地手,拾起自己地衣裳,找了一个僻静舒适地角落,将衣裳铺垫好,躺了上去。很快,睡意就上来了。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十月二十九。朝鲜汉城,景福宫。尽管窗外大雪纷飞,然而室内却温暖如春。隔了数道糊着厚厚窗纸的门窗。内殿里显得格外阴暗,侍女们点燃了一盏盏蜡烛,以便让国王李倧可以看清楚纸上的字迹。

这份单子上,列出了世子李淏在前一天赠给清国驻朝鲜使臣们的所有礼物。从貂、水獭、青鼠毛皮,到海参、鲍鱼、鲨鱼翅等海产干货,还有名贵白瓷、上等高丽参等物品,折合下来,这可以一笔不小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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