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矛盾心理中,我也乱了心神,只能将一杯杯烈酒往肚里灌。这种事情,还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站在汉人地角度上看汉人委屈,站在满人的角度上看满人委屈;而我应该站在什么角度上看呢?中立的?公正客观的现代唯物主义看法?这么看,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搞屠杀,就是犯了的罪行,就是该上绞刑架的战犯。可是在古代的价值观来判断呢?这是成王败寇,强者横行就是天理。
很快,我也有几分醉意了,头脑阵阵发晕,舌头也有点发硬了“呃对,你说对了,本来就是这个理儿,汉人杀汉人没事儿,你杀汉人就不对了。就像同样杀了人,跑了的没事儿,逮着了有事儿一样。”
多铎地心情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再加上先前已经喝了许多酒,这会儿晚风一吹,反而醉意愈浓了。“没,没这个理儿,你干吗要站在汉人那边说话?难不成,难不成你前生是个汉人,所以要处处为他们谋虑?”
“笑话,”我打了个酒嗝“我前生也不是汉人,没必要为汉人谋虑。只不过,汉人地心思,我却比你明白得很!汉人杀汉人,那叫人民内部矛盾,那叫改朝换代,杀得对杀得好,否则怎么优胜劣汰?就像自家兄弟打仗一样,杀得血肉横飞哀鸿遍野都不过分;可满人杀汉人,那就是异族侵略,就是敌我矛盾,不论你杀多杀少,你都是屠夫,要被口诛笔伐,永世不得翻身!”
多铎迷迷瞪瞪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呀!汉人们确实比我们满人心眼多,看到周围的人被杀就马上放弃抵抗,乖乖投降。等到性命无忧、茶余饭后,就要写文章批判满人的累累罪行了。只可惜这天底下地汉人实在太多了,就算当牲口来杀都杀不完。要是他们的人口只有几十万就好了,就像当年那么叫什么冉闵的一样,下道命令把族杀了个干干净净,连个种子都不留。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活着给他的本族平反。来骂冉闵是个屠夫啦!哈哈哈”他笑得极为狂妄,然而我却由内心底生出一阵悲哀。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文明低下,人口劣势,好不容易有了翻身地机会,可以亲手触摸到先进的文明,在狂喜之余,自然会生出强烈的占有念头。然而区区数十万满人如何统治数千万汉人。这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所以他们恐惧。忧虑,生怕有朝一日被翻盘。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要表现出极度强悍来恐吓震慑对方,而屠杀,自然是其必行手段。
“你也明白光靠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呀,既然这样,又何必逆天而行。去担当那些恶名?”尽管我口头上不太利索,不过脑子里还可以勉强保持思维“不论汉人、满人、蒙古人,还是各
的人;现在,将来都将是大清的子民,佃户都死光了要饿死的;治理天下,不是靠打打杀杀就管用的。你也不想你地子孙后代都忙碌着到处去平叛吧?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总不能种棵歪脖子树,被后人笑话吧?”
多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道:“嗯。你地话,好像,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呢我记得当年父汗杀汉人杀得厉害,结果只要有满人单独走在路上就会被汉人砍杀,只要有满人居住地地方水井就会被下毒,那段时间小孩丢失了很多,后来听说都被汉人偷去喂鱼了呃,看来这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被兔子咬死了可真丢份儿”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尽管醉意朦胧,然而我仍然不忘这次来的根本任务“这么说来,就不要再去屠城了,也算给子孙后代积点功德。”
多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当我一头雾水时,他忽然凑到近前,诡异地盯着我的眼睛“嫂子,你跟我说句掏心窝的话,假如你是主帅,我在攻打扬州时死了,你会不会屠尽扬州军民来泄愤呢?”
我一愣,出于本能地回答道:“谁要是敢杀你,我就灭了他的全族!”
“呵呵呵,瞧瞧,你这不也是累及无辜吗?还好意思教训我呢!”见我说话间被他绕进了圈套,他很是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我,”我这下傻眼了,本想指责他这是偷换概念,然而混沌的脑子异常迟钝,想不出如何反驳他地歪理。
多铎将壶里最后一滴酒也喝了个干净,然后起身,缓步朝城墙那巨大的缺口处走去。站定之后,他望着阴沉沉的夜空,感慨着说道:“不过你能这样回答,我也满意了,想我多铎荒唐一世,走的时候还能让一个女人为我丧失理智,不惜送大批人来给我陪葬,也算是此生不虚了。”
“没来由地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吗?”我总算觉察出有点异样来了,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时,忽然周围一阵雪亮,原来是一道强烈的闪电撕破了夜空。
在滚雷尚未来临之前,我走上前去,笑道:“你赶紧下来吧,这闪电来得诡异,说不定是老天提防你大开杀戒而特意来体醒呢,咱们赶快下去吧,要是不小心被雷劈到了,面子可就丢大发了。”人一旦被酒精麻痹了头脑,就会天马行空地胡乱臆想——这里地势甚高,就像桩子似地在这里杵着,岂不是情等着挨雷劈吗?貌似遭雷击的人还会被烧光衣服,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们叔嫂二人这般死状,误会可就不是一般地大了。这样一来,多尔颜面何存,大清颜面何存?
“嘁,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又何尝不是”多铎转过身来,刚刚说道这里,就忽然一个炸雷在头顶的天空响起,声如霹雳,震耳欲聋,连脚底下地地面都震颤了一下。墙垛上地灰烬纷扬而起,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好久没听到这么厉害的雷声了,莫非果然是上天警示,想要制止这场弥天大祸?哈哈,古人迷信,我这下终于又有说服多铎的理由了。谁知道这一抬头,却吓了一跳:只见多铎面色惨白,身子居然微微颤抖,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地神呀,你是不是见到什么鬼怪了?我回头看看,不对呀,我背后什么都没有,多铎怎么会如此失态?
他哆嗦了一阵,终于断断续续地说道:“嫂,嫂子,你来”眼睛里已经满是惊恐,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
我诧异万分,上前仔细察看,只见他的额头冒着冷汗,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于是我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难道真的有鬼?不然怎么会把杀人不眨眼的多铎吓成这副模样?
多铎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好像不认识似地打量了我一阵,这才缓缓地,战战兢兢地把脸贴在我的肩上。我正惊诧着想要摆脱他时,他居然将整个身子都凑了过来,依偎在我的怀里,像个流浪的小猫好不容易找到主人,又生怕被主人遗弃一样。
我吓坏了,甚至连称呼都变了“多铎,你这是,这是怎么了?”虽然这么问着,却并没有力气推开他。因为此时的气氛相当奇怪,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猥亵的念头或者把我当成情人似地拥抱着,而是可怜巴巴地依偎着我,就像受了惊吓的孩子躲到母亲的怀里寻求保护一样。天哪,我保护多铎?!这是什么逻辑?
他的身体蜷缩着,颤抖着,连手心都是冷汗。这时,又一道电光闪过,他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不要走,让我躲躲我,我怕雷”
我顿时有一种几欲晕眩的感觉,什么,堂堂镇国大将军居然害怕打雷?以前怎么没见他这样过,是不是刚才打雷闪电时他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失态?毕竟他的模样完全不似伪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发问,忽而,又是一声剧烈的雷鸣,地面再次震颤起来。他轻微地“啊”了一声,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抱我抱得更紧了。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五十二节醉梦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