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几位宰相们的各自都在门外等候许久了,于是纷纷作揖告辞,各自上轿回府。
祁充格和刚林彼此互为姻亲,所以关系较其他人更亲密一层。于是,看着其他人陆续离去,他们二人却优哉游哉地在宽阔的道路上散起步来。那些随从们十分识趣,知道主子们要商议一些事情,不希望让他们这些下人听到,所以刻意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跟随着。
“你刚才非得跳出来附和范宪斗做什么?弄得皇上还以为你就能代表咱们满臣的态度,也不支持立大阿哥为储君呢。”祁充格略显不满地抱怨着。
刚林此人,很善于阿谀逢迎,所以对于祁充格的抱怨不以为意:“呵呵,圣意难测哪,你以为皇上真的相信吗?彼此做戏而已。皇上莫名其妙地提出后宫的事务让咱们出主意,肯定不是单纯征询那么简单,照我看来,多半是试探咱们这些大臣们的态度罢了。”
“那你刚才还提议让皇上推迟立储的时间,难道不知道立大阿哥为储,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至于以后会不会因此而出现当年辽国萧太后的故事,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又不是那些个迂腐的汉人,把太后下嫁看成个比天还大的丑事,真是可笑至极。”
祁充格这样说,并非没有道理,自以为是。大阿哥很乐意由他来教授,是可以肯定的了。因为大阿哥已经不止一次地对身边地侍卫明珠表示过这方面的想法,这让祁充格更有信心,不管自己能不能重新回去给大阿哥教书,只要大阿哥将来成了皇帝,那么他这个恩师就可以彻底地飞黄腾达了。
“嘘,你小点声,还生怕别人听不见吗?这种事儿岂能这样大声嚷嚷出来,被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刚林连忙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在意不在意。倒也无关紧要。关键是皇上在意与否。因为去年秋天的那场变故,皇上对待大阿哥逐渐严厉起来,我估计是皇上怀疑大阿哥性情阴鸷,长大后容易精于算计,不是个良善之辈,所以才对他起了提防之心,才特意把你换下来的。所以不管范宪斗有没有说那几句话。皇上都不会这么早就确立大阿哥为储君的。防止女主掌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你以为皇上真的担心这个吗?”
祁充格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揣摩上意和研究内庭局势方面远远比不上刚林,所以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哦?这我倒真是不知了,还望赐教。”
刚林想了想,回答道:“皇上能够得以正位,有一半是皇后的功劳。这一点连咱们这些局外人都看得出。所以皇上心里就更是有数了。从郊外阅兵到挥师入关,从祭拜陵寝到大小宴会,连带着商议政务和军务。皇上都破例让皇后参与,可见皇上这是在逐渐培养皇后在军政上地才干。说是后宫不得干预政事,实际上这个根本就是个摆设,皇上从来就没有把这个摆设当回事儿地。”
接着略微顿了顿,做了一个大胆地猜测:“巩阿是领侍卫内大臣,听他说,皇后每天都会按时前往仁智殿,一直到很晚才回来,也隔三差五地在皇上处理政务的时候去武英殿,总不至于普通侍奉那么简单吧?照我看来,莫非”
祁充格立即会意,惊愕道:“莫非皇后每日都在皇上跟前襄赞政务,甚至还协助皇上看折子?”
刚林知道这个猜测的结果的确让人相当震惊,所以对于祁充格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别这么大惊小怪,我也是猜测而已。”
“不过你还别说,这个可能还是有的。”祁充格从震惊中逐渐回过味来,自己找出了一个解释:“皇上向来身体不好,如今又是军政大权集中一身,总得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分忧,减轻些劳累吧?”
刚林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个理儿,这个人选,除了颇有才识地皇后之外,就再没有一个合适人了。况且,皇后是朝鲜人,在朝中没有多大的势力,所以皇上不担心这样会引起外戚乱政的局面。而且朝鲜国小兵弱,与蒙古不可同日而语,你没见到皇上现在正极力压制蒙古势力吗?”
这一点解释通了,就犹如拨云见日,一切疑惑都跟着迎刃而解了。对于政治上的押宝,可一定轻率不得,如果押错,那么轻则丢官革职,重则抄家灭门,对于精明谨慎的文臣们来说,最紧要不过。更要命的是,他们身为满臣,却比汉臣多了一个劣势,就是在政治清洗中很难逃脱掉脑袋的厄运。从太祖太宗到当今圣上,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次政治洗牌中处死过汉臣,志在一统中原的多尔衮更不会拿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地汉臣开刀。而他们这些满臣,就属于大清皇帝地奴才,生杀予夺,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所以也不怪祁充格和刚林格外细心研究多尔衮的心态。
“那这样看来,皇上并非不打算立大阿哥为储,那他还犹豫什么呢?”
刚林回答道:“恐怕一来是自己刚过而立之年,春秋鼎盛,不希望大臣们因此而妄作揣测;二来是觉得大阿哥虽然聪颖过人,却很有野心,担心会出现当年广略贝勒[褚英]:残的噩运;第三点呢,估计是希望皇后能再生一个皇子,以做比较”
“这么看来,皇上若立储君,必然会选皇后所出之子,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祁充格说到这里,也带着一脸苦笑:“只不过皇上子嗣单薄,这么多年了。也不见那些个妃子们有什么动静,估计很难再有新的皇子了。”
“就是这样,对咱们才有利。若是那些妃子们给皇上添了许多皇子,必然会产生莫大地麻烦,到时候咱们再想押宝,可就无从下手了所以啊,咱们就一门心思地拥戴大阿哥好了,起码在没有新的阿哥出现之前。旱涝保收。”
听刚林说到这里。祁充格禁不住对取代了他原本位置的陈名夏起了一股嫉妒之意。他忿然道:“只恐怕到时候‘旱涝保收’的是陈名夏!这最先站出来提议的是他,现在当大阿哥师傅的是他,看皇上也挺赏识他,觉得他敢于进谏,是个直臣,以后兴许还能骑在咱们上头呢。”
刚林哈哈一笑,拍了拍祁充格的肩膀。宽慰道:“这个你就不必过早忧虑了,谁胜谁负,现在还不是个见分晓的时候。别忘了,如今豫亲王地大军在江苏节节推进,史可法疲于奔命,也难以挽回南明小朝廷地颓势了,相信不用等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