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善一时间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家事来,却不得不老实回答:“回娘娘的话,奴才膝下单薄,子嗣不旺,如今也只有三个年幼的儿子,最长的十二岁,最小的五岁,只有排行中间的那个,是正妃所出,今年七岁了。”
“哦,不知这位世子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地话,劣子名为班吉。”
我狡黠一笑,然后说道:“七岁了,不知道可启蒙开学了?读书可用功否?”
“奴才已经为劣子请了师傅教授满蒙文字,所幸劣子不甚顽皮,读书习字倒也用功。”
我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好。前几日敬懿皇后[哲哲]还在同本宫提起,她在大清这许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远在科尔沁的几位侄子们呢,心中颇为记挂,所以很想亲自看顾一位侄子,以解思恋故乡亲人之情。”
“这”吴克善的担忧终于变成了事实,他顿时傻眼了,却一时间找不出借口来拒绝。
我根本不给他寻找余地转寰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既然班吉这孩子那么喜欢读书,自然要来京师接受最好的师傅教诲,才能学业有成,将来也更有资格继承王爷的位置啊。更难得的是,他与大阿哥[东青]年纪相仿,正好可以玩耍到一处,况且大阿哥也需要一个身份匹配的伴读。相信王爷对于本宫地好意,是没有理由拒绝,也很乐意接受地吧?”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吴克善。很明显,我这是不放心吴克善,所以要求他送子进京当人质,如果他将来意图谋反,那么儿子的性命必然不保。按理说,一般藩属国送人质入京,都是送庶出之子,而像我这样直接索要嫡生长子为质地,就比较少见了。说难听点,就是欺人太甚,然而我丝毫不在意此时吴克善将我上百遍地诅咒。
吴克善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除了感到深深的耻辱同时,他也不得不这样认为,我的这个要求,肯定是代表了多尔衮的意思,他如果想平安离开燕京,保得科尔沁暂时平安,就没有任何另外的选择和通融的余地。
在短暂沉寂中,我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朝不远处的刚林瞟了一眼。善于察言观色的刚林立即会意,于是站出来对吴克善劝说道:“想来王爷必然很乐意接受皇后娘娘的好意,世子得以入京由敬懿皇后亲自抚育,自然是稳妥万分;况且能为大阿哥伴读,实在是令人羡慕,所求不得的好事,将来必然是受益匪浅。只要王爷一直对大清,对皇上忠心不二,那么待世子成年,自然可以返回科尔沁。譬如朝鲜世子为当今国舅,皇上对其礼遇有加,甚为爱重,甚至已经打算提前送世子回国,可见皇上待人之仁厚,更胜于太祖太宗皇帝。”
吴克善尽管心中不情愿,却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胆量,倘若拒绝,纯粹是自认叛逆,自寻死路,他不至于连这笔账都算不清楚的。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一脸“荣幸”地叩首应诺“奴才谢过娘娘厚恩,感激涕零,必然不敢耽搁,待返回科尔沁之后,必然派使臣护送世子来京,还请娘娘放心。”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笑比哭还难看的脸,特地赏他了个甜枣“嗯,如此甚好。只要王爷对大清,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就能保得荣华富贵。毕竟‘满蒙一家’,不是说说而已。”
吴克善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却不得不诚惶诚恐地连连叩首,用来表示他的忠心,我仿佛都能听到他暗暗切齿的声音,禁不住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得意的冷笑。于是乎,这场热热闹闹的元宵盛宴,就在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中落下帷幕。
第二天,曙色刚刚见红,我就赶去了武英殿。此时多尔衮正好刚刚起身,正在由众多宫女们侍候着梳洗穿衣,准备去上早朝。
“呵,这么早就来了,还不多睡会儿?听说你昨晚回寝宫时已经过了时了,才睡两个时辰。”多尔正背对着我平伸双臂由几个宫女帮他穿戴朝服朝褂,头也没有回地问道。从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来,由于昨天终于接到那封战报,让他好不容易放心了,于是多日不愈的病情也渐渐开始好转,于是我略略放了心。
“皇上昨晚睡眠可好?刚才有没有按时服药?”我关切地问道。
“嗯,接到阿济格的折子,心里面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再睡不好就奇怪了,毕竟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翁,这忧虑出来的病,也跟着去了七八分,想必再过个三五日就能彻底痊愈了。”多尔衮说到这里时,身上的衣物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于是转过身来,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问问你,昨天晚上的宴会,我走之后,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女人家不讲理的招数,把那个吴克善治得有苦说不出了?”
我心中一惊,他的目光,在我面前向来是温暖而亲和的,仿佛他只是我最可依赖的丈夫,而没有任何君臣身份。然而这丝毫不露锋芒的目光,却有着最犀利的穿透力,简直可以把我的任何举动都看透,甚至是了若指掌。
“皇上还真是神人,好似能掐会算的诸葛孔明,居然能猜测得如此准确,我算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了。看来我这辈子再怎么耍小聪明,也照旧比不上皇上的大智慧呢。”我这话说得实实在在,没有半分虚饰。
“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神,不然还忙着问你究竟使用了何种招数干吗?只不过是看你忙着支开我,就猜测到你必然另有打算罢了。”
我无奈,只好一五一十地将昨晚向吴克善索要世子为质的事情说了出来,甚至连吴克善打算将妹妹送给多尔衮为妃一事也毫无遗漏地讲述一遍。因为我知道,这事儿纸包不住火,况且英鄂尔是多尔衮的心腹重臣,必然不会在此事上有所隐瞒。
多尔衮听毕之后,默默地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嗯,熙贞,你所虑极是,我不能再让太宗时蒙古女人统治后宫的情形再次出现的。”
说话间,宫女已经小心翼翼地帮他戴上黑貂朝冠和东珠朝珠。他走到近前,拉起了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去年时我对你的那个承诺吗?除非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另娶新欢,令你不开心的。”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十四节旧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