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独自坐在窗前,轻轻地哼着催眠曲哄着怀里一直不肯老实睡觉的东青,大概他也实在困乏了,再加上刚刚在乳娘那里吃足了奶水,于是在我温柔的拍抚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看着他甜甜安睡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叹息,真羡慕不懂事的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每天吃饱了就睡,什么心事也没有,这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可为什么人在童稚之年,却天天盼望着赶快长大呢?长大了究竟有什么好?
门帘一动,阿娣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先是看了看我怀抱中的东青,然后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你说吧,他已经睡着了。”我抬起头来“消息打探出来了吗?”
“奴婢打听到,原来王爷这几日一直在隔院的主子那里歇息,其间并没有到过任何其他主子的院里,另外账房那边的消息说,王爷在三日前曾令阿克苏在那儿支了一千两银子”
我开口打断了阿娣的话:“那一千两不是现银,而是一张整额的银票,对不对?”
阿娣微微诧异,不过仍然点头肯定道:“小姐所料不错,确实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至于确切做什么花销,却无人知晓。”
我沉默半晌,然后将臂弯里熟睡的东青交到了阿娣的怀里,淡淡地吩咐道:“没你的事了,你把东青抱给乳娘,就去休息吧。”
“是。”阿娣小心翼翼地抱着东青退去了。
我站起身来,定定地望着悬挂于夜幕中的明月,仔细分辨着它那皎洁表面上不被人注意的阴影,是啊,即便月亮是那么的宽宏大度,将它的清辉洒满大地,笼罩于世间万物,但它的本身,也不是完美无瑕的,而这这个阴暗面,却往往会被醉心于赏月的人忽略,而当初晓梦醒之后,赏月人才能发觉自己的盲目和可笑,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完美”自己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还是去夜深寂静的后花园去散散心吧,眼下正值梨花飘飞的时节,也许过去看看洒落了一地的花瓣雪,才能稍稍地转移一下自己的惆怅。
不料刚刚走过水榭的转角,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情景:灯笼高悬,侍女静立,多尔衮正穿了一身淡青色的宽松袍子,正亲昵无比地搂着一个着装艳丽的女子,一脸暗昧的笑容,恍如在眉目传情,顺带着一只手也不肯老实,在她纤细的腰枝上来回摩挲着,渐渐攀上了她高耸的胸脯,那女人的脸看不清,但我清楚地听到了她娇嗲的笑声:“爷,你还真坏,没个正经的”
原来是萨日格,看来这几日两人在闺房床榻之间的缱绻还嫌腻烦了,特地找了一个环境优美,春风拂面的地方快活,我的心头顿时一阵无名火起,虽然我明明知道多尔衮隔三岔五的也会到其他几个女人那里“广布恩泽”但自己也不便反对,还要装出一副开明大度的模样,显示自己的贤惠体贴,可是当我真正看到这一幕时,还是难以接受,只觉得一阵酸气直冲头顶。
“哈哈,爷不这么坏,你能这么喜欢吗?怎么样,是不是连骨头都酥了?要不要爷再坏一些啊?”多尔衮一脸邪邪的笑容,轻浮地捏着萨日格的下巴,等到她羞涩地转脸过去时,一双大手开始不紧不慢地解着她前襟的盘扣,一小片似雪般白嫩的肌肤逐渐显露出来。
看来这位王爷已经在下人面前已经毫无顾忌惯了,几个侍女见状,立即一声不吭地悄然退下,生怕打扰了王爷的好事。等大我意识到自己也需要回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几个侍女几乎同时地惊呼一声:“贞主子!”然后个个瞪大了眼睛,还禁不住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做贼心虚的是她们几个一样。
萨日格正故作娇羞地半闭着眼睛等待着多尔衮的“宠幸”闻声立即一个惊愕,只见她身子微微一颤,下一个反应就是立即从多尔衮的怀里挣脱出来,忙不迭地掩着衣襟。多尔衮也赶忙回头,看到我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但一时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都傻了。
本来我想立即转身而去的,可是既然已经现了身,就要表现得大方一点,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居然也会有这么僵硬的时候,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才让笑容浮现在自己脸上,以遮盖方才的猪肝色,我用轻松自如的口吻开口道:“姐姐还把妹妹当外人儿吗?伺候王爷是我们做媳妇的本分,看到姐姐能给王爷舒心解闷,让王爷这么快活,妹妹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见怪呢?”
萨日格脸上的尴尬却没有因为我这番故作大度的话而得到丝毫的缓解,只见她也是一脸勉强的笑“我怎么会无端地把妹妹往那方面想,贞儿妹妹岂是那样不近情理的人?王爷方才还对我说了呢,说妹妹心胸开阔,从不屑于争风吃醋,还要我们几个都以你为效范呢!妹妹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找王爷有什么要紧事儿,我就不便打扰了。”
说着她就忙着起身,准备离去,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说实话,虽然方才我看到她和多尔衮亲昵,心里确实翻腾过一阵醋浪,但是转念一想:这男人又不是你李熙贞一个人的,凭什么不准别的女人分享一下被宠爱的乐趣呢?再说这萨日格平日的为人尚可,虽然不经常和我来往,可毕竟凡是见面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我也没必要计较太多吧?
“姐姐不必如此,这样一来倒显得是妹妹一过来就想把你赶走一样,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百无聊赖,到这园子里散散心罢了”我连忙挽留着,可是萨日格仍然很识相地走了,看来她很清楚,多尔衮在她这里的欢愉只是暂时的,终究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去的,所以她主动地让步了,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是有智慧的,所以她才不被丈夫所讨厌。
众人全部退去,水榭里只剩下我和多尔衮二字,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青花官窑的酒壶,还有两只造型别致的杯子,仔细一看,上面还是分别绘着一鸳一鸯图案,凑成一双,倒实在应景。
“王爷好雅兴啊,这对杯子还真是别致,春晚微醺,琼浆玉杯,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我差点说出了“美人在侧”四字,但估计到自己的大度形象,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