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各位娘娘空盼望一场,实在惶恐不已,”我一脸歉意道:“本来想把两个孩子都带过来的,可是没想到东青那孩子今天突然不安分起来,一直哭闹个不停,睡觉也睡不安稳,谁都没办法哄好,所以无奈,只得暂时把东莪带来了。”
几个女人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聊胜于无,还是很快围着我的小格格好奇地观看,然后轮流抱着哄逗,七嘴八舌地夸赞着东莪的漂亮:
“这孩子眉清目秀的,眉眼还真像十四爷啊,想必那小贝勒爷将来也会出落得和他阿玛一样俊朗吧?”
“什么呀,我看这东莪最像熙贞了,说不定长大以后要把那些个爷们都迷死,不知道要嫁入谁家呢,可惜同宗的兄妹不能成亲,否则我就替我的福临订下这门娃娃亲了,妹妹你说呢?”大玉儿一面摸着东莪的小脸蛋,一面微笑着问我。
“是啊,福临这孩子我也很是欢喜,倘若要是真结了亲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姐姐是贤惠聪敏之人,将来福临也必然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东莪要是能嫁这样一个男人,还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惜啊”我卖着不花银子的人情,反正福临和东莪注定不可能成为眷属,所以买人情给大玉儿,何乐不为?
我说着把大玉儿怀里的福临给抱过来,放在膝盖上,这小家伙已经快四个月了,方才还在炕上爬得高兴,兴奋得连连叫嚷着,可惜没有我们都听得一头雾水,不能理解孩子的独特“语言”不过这福临的叫声很响亮,小小的身躯也和灵活强健,我低头亲了亲他,他咯咯地笑着,居然又奋力地把小脸凑过来,似乎要我亲他的小嘴,我愣了,这小家伙也太早熟了吧?
大家刚想戏弄一番,结果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刻发生了:小福临先是用胖胖的小手不停地抓着我旗袍胸前斜襟的盘扣,到后来干脆用力地扯着我的衣领,似乎想要把我的衣服扒下来一样,当然凭他的力气,这绝对是徒劳的,只能徒增笑料,结果福临似乎烦躁起来,见一招不行,另换一招,开始用两只小手一起在我胸前丰满的双峰上捏来捏去,似乎不占到便宜决不罢休,我的脸居然红了,这孩子怎么还不会走路就表现得跟个色狼一样?
众人哄堂大笑,最后海兰珠促狭道:“我看这九阿哥把你当成他额娘了,你看看,这不是准备找你吃奶吗?你怎么这样不给面子呢?赶快解开衣领喂他几口吧!”
“哈哈哈”几个女人笑得更开心了,我急忙做出一副愠怒的模样,放下手里的福临,追着打海兰珠:“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好主意的,是不是存心戏弄我啊?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两个女人来不及穿炕下的花底盆寸子鞋,就你追我躲地嬉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把这暖阁里的物什摆设碰了个乱七八糟,直到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这才暂时歇了战。
炕上的四个女人个个都快要痛了肚皮,连这里的主人哲哲也丝毫不愠怒我们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她笑了半晌,终于把手帕放了下来,意犹未尽地说道:
“真是的,我们这里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说实话,只有小的时候,在科尔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骑马追逐,舞刀弄弓,偷看人家‘敖包相会’时才真叫一个开心啊!可惜这种日子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连记忆都模糊了啊!”说到这里,她不禁感慨万千。
几个女人都是蒙古人,在科尔沁草原上无忧无虑地长大的野性女子,如今闭锁深宫,苦心争斗,何尝快乐过几次?现在哲哲无意间提起那些童年往事,无论是海兰珠,娜木钟还是巴特玛,都忍不住陷入回忆当中,神色有点黯然。
大玉儿坐在我旁边,我注意到她的沉默中的确带着淡淡的哀愁和伤感,她深若古井的眸子里,似乎泛起了层层微澜,她在回忆着什么呢?是不是十二岁那一年,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茫茫草原上,和那个叫做多尔衮的俊逸少年快乐的骑马追逐,撒下一路欢声笑语呢?又是不是,大玉儿真的瞒着她的父亲,科尔沁的桑塞贝勒,还有姑姑哲哲,私下底与青梅竹马的十四阿哥订下了小儿女之间的婚约呢?多尔衮是不是瞒着他的八哥皇太极,和这个活泼开朗,又有一股子野性的蒙古格格在敖包前许下了海枯石烂的诺言呢?
想到这里,我对她的恨意似乎也渐渐淡了一些,其实大玉儿也是一个可怜人,这么多年来,她并不受皇太极的宠幸,还要独自在深宫里默默地思念着旧时的情人,望穿秋水地渴望着宝贵异常的见面机会,至于她和多尔衮的将来,恐怕多半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奢望了。只可惜,她把聪慧用错了地方,长久的压抑让她的爱变得扭曲和极度自私,不知是可恨还是可怜。
难耐的沉寂过去了良久,倒是大玉儿最先打破了沉默,她的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妹妹啊,我自从得知你为十四爷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打心眼里的为你们高兴,正好这一段时间也闲来无事,于是就亲手给你的东青和东莪各做了一套小褂子,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就先拿去给他们穿穿吧,我寻思着你们府上也不缺贵重物品和上好布料的,所以只有缝几件衣服,但愿妹妹不要嫌弃粗陋。”
我正想道谢,却突然一个机灵,我看这大玉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说不定又是一个阴谋呢,也许这衣服里正藏着什么玄机,上次已经差点中了香囊的招了,这一次我岂能重蹈覆辙呢?但是如果我当场谢绝,她的面子肯定下不来,万一多疑的她认为我很可能对她有戒心了的话,麻烦还会更多。
于是我连连称谢,准备收下,当然,另外一个用处是,我一回王府自然会立即找陈医士把大玉儿的礼物检查一番,万一真的被我料中的话,我还有了一个提醒多尔衮的理由。
“苏茉儿,你这就回宫去把我昨天刚刚缝好的那两套小衣服取来,送与熙贞福晋!”大玉儿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苏茉儿后退了几步,刚要转身出门,就差点被掀帘子急匆匆赶到的另外一名宫女撞了个正着,她轻微地叫了一声,然后赶忙退到一边。
炕上的几个女人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失礼,海兰珠顿时一脸怒气,斥训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如此莽撞?清宁宫是皇后的寝殿,是你随随便便能闯得吗?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无礼的奴才”她气咻咻地骂到一半,这个浑身发抖的小宫女就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主子,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啊,实在是事发突然”
“什么大事,把你急成这样?”哲哲是中宫皇后,她自然要关心一下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回各位主子,大事不好了,八阿哥他他恐怕是不行了!”小宫女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消息吐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