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饰的惊恐再藏不住全显现出来,他不安地呼唤一个同样的字眼,孤苦和无助镌刻入骨:“娘,娘。”这一刻,他在李诵面前维持的最后一丝坚强,彻底坍塌。
“小珙儿,”李诵的眼阖得很深,细缝里只隐约泄露出一丝感情,他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路磕撞的张珙走着,“继续,或者臣服,你考虑清楚了吗?”
小芈坐在马车上假寐,他已经不想对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而且她能做的,也再没有了。
不过李诵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张珙突然兴奋地抱着一颗树抚摸,又凑上去轻嗅,李诵讶然,他知道入了夜不好找地方,这人在这么多天的拖延里应该早已是心急如焚,越是接近,他的压力应该也越大,所以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妥协,可现在,小珙儿真是让他惊喜啊。
张珙绕着那棵树转了一圈,然后坚定地挪向一个方向摸索着前进,他往往是先慢慢将一只手臂伸直,然后前移,身后的胳膊在离开原先的树最后一寸还没碰到新的树的时候,他都会有片刻的迷茫无措,不知走了多久,张珙贴近树后的石壁,侧身钻入那个缝隙,消失不见。
李诵承认自己有一刻是慌了神的,似乎张珙钻入石壁中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也不像平时那样担心这里是否安全,直接跟着拐进去。洞口极为隐蔽,只有走近了才真正看得见,李诵适应着长长的石道中几条更深的洞穴传来的湿气,皱了下眉,禁不住喊:“小珙儿,你在哪里?”原来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前行,竟是如此地不安,他屏息,突然听见左边传来石块滑落的声音,几步追了上去。
张珙身上没有生火的工具很难保持身体的稳定,索性就抱了外袍在地上跪爬着前行,刚刚摔的那一下硌到他一身的伤,他突然就生出了些委屈,那委屈越来越鲜明不容忽视,他的意识里对娘的渴望也就越发强烈,同时,害怕也无声蔓延,张珙掌下垫着衣袖,但每撑一次他都会疼得头脑发昏,不得不休息好再继续。
李诵跟着前方的响动往里走,即使武艺如他但终究是伤口一次次崩裂的身子他走得很费力,不过还好,至少他还看得见,所以在他见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开阔的地方的,禁不止惊叹。
张珙摸到土质不同的时候,那张无神的脸上终于浮现明艳,他出了一身的汗,爬起来将保护得很好的棉袍再披回去,想远处木舍的地方跑去,这一跑他看上去十分轻松,也不知是有什么力量的指引,他进入篱笆的门是居然没有半分偏差,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在他身后一直注视他的人的脸上,是怎样一副痴迷与惊惧。
那一夜白衣书生轻轻推开了红梅掩映的柴扉,远处传来并不分明的水流声,山中清冷的月下,恍若永远都在回荡着那一声叹息。
“叔叔从小就跟夫人一起从府里搬出来了。”韩晔带领着出去处理了一些事又再次回来的李诵往谷里走,这个丰神俊朗的小公子一身素衣却仍旧显现着无比的尊贵,他浅浅的眉挂在艳丽的五官上,似乎有种并不明显的妖气,又因了他的儒雅让人格外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