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书屋里,玄烨也同样在说这件事“畅春园里读书的宗室阿哥你也都见过,与策棱相比如何就不说与策棱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了,就是那些大上几岁或是十几岁的贵族子弟,与之相比又如何”
不管是畅春园里的宗室阿哥,还是京城的贵族子弟,享受的都是国家最优质的教育资源,但这些人站在策棱身边,气势千差万别。
前者是养在鸟笼子里不知天高地厚的金丝雀,是肩上扛不起担子的小男孩;后者却是血腥战场杀出来的孤狼,是十几岁便能顶天立地的男人、铁铮铮的汉子。
要不是实在差别太大,像玄烨这种见多识广的皇帝,又怎么可能甫一见面就想留他在园子里教养,甚至还动了养成女婿的念头。
这样的两种女婿站在一起,请问爹妈应该怎么选
沈菡“”
虽然沈菡住在深宫,却并非完全不知世事。
京里的贵族子弟那些花边新闻,她多少听过一点儿什么牵狗架鸟,斗鸡养雀儿,吃花酒,逛窑子,这对二代三代来说都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罢了。
随着国朝的逐渐稳定,贵族的家族财富也在不断积累。
在养尊处优中长大,躺在祖辈功勋簿上就能吃喝不愁过一辈子的勋贵子弟,仍有上进心,想着博取一番功名和成就的少之又少。
玄烨说起这个,话里不免带了些恨铁不成钢“选女婿,自然要选能为妻子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就现在京里朕这些个权贵子弟,朕是一个也没瞧上。难道你能放心把女雅利奇交给这种男人”
玄烨连亲生带收养,只有五个站住的女儿,他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远嫁了女儿难道他自己丝毫不难过吗“可是你看看京中子弟这些年的做派,也配做额附”
做梦还差不多。
大公主和二公主的额附论人才,可比这些人强多了。
沈菡无言以对其实世家子弟里素质不错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和策棱也没法比。而且这里面还有个近亲结婚的大问题,京里和爱新觉罗家没血缘关系的豪门实在不多。
比如历史上五公主的额附舜安颜,沈菡见过他,才学武艺都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性格平庸,一身贵族习气。
要不是有佟家的身份,完全属于扔在人堆都找不见的那种。
沈菡对这个女婿是敬谢不敏的就不说本人的素质了,单凭血缘这么近,她就绝不可能让闺女嫁去佟家。
至于寒门,虽然肯定也不乏有优秀的子弟,但说实话,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男女双方存在的问题就是会比门当户对问题更多。
包括但不限于双方父母的阻碍,受教育程度、生活习惯、三观、精神共鸣等非常多的层面都可能存在差异甚至鸿沟。
爱情并非完全不可跨越阶级,但这无疑是一场豪赌,沈菡当然不敢拿雅利奇一辈子的幸福去赌。
沈菡犹豫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嫁到蒙古”她不舍的啊
玄烨无奈“不光你不舍得,朕也不舍得啊有件事朕还没来得及说,你就火了。策棱的父亲早丧,他们的部落一直掌控在他祖母的手中。喀尔喀部归顺后,朕赐了宅子,他的母亲和祖母以后是要常住京城的。”
所以即便策棱将来可能需要回蒙古打理部落事务,但他的家却并非安在蒙古,大半时间肯定是住在京里的。
沈菡一愣,还真是祖母执掌部落啊这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现在的蒙古女性仍然能够如此。
而且若真能大部分时间常驻在京城,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玄烨最后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你放心,朕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雅利奇想嫁谁,就嫁谁,想嫁在哪儿就嫁在哪儿。朕既不会逼你,也不会逼她。这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朕和你一样,只希望她一生平安幸福。”
沈菡沉默片刻“你容我想想。”
她脑子里有些乱,这跟她一直以来对雅利奇的打算是完全不一样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到底怎么做,才是真的对女儿好。
玄烨“好,不急,你慢慢想。”
他也得好好观察一下这个策棱,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真材实料,人品如何。
不然,他也不放心啊
放下两口子偷偷考察女婿不提,春种秋收,亲耕礼和亲蚕礼的日子就要到了。
雅利奇出生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亲蚕礼“额娘,之前只听说过亲耕,原来还有亲蚕吗”
沈菡对着事宜单学习流程“嗯,是啊,亲耕和亲蚕其实是一对的。”
玄烨一向重视农事,若无大事,亲耕一般每年都会举办。但先蚕礼在康熙朝举办的次数却不多。
沈菡“之前仁孝皇后在的时候,国家动荡不安,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而且那时一应典章都不完善,你阿玛举行亲耕仪式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亲蚕了。”
后来虽然礼制完善了,但的孝昭皇后却没等到亲蚕礼就过世了。
沈菡去年这时候还在月子里,所以今年是她的第一次亲蚕礼,也是朝廷时隔数年后再一次重启亲蚕礼。
内务府在亲蚕礼照常举办的谕旨下发后,立刻送上了亲蚕要用的东西,供皇后阅看。
内务府管事指着托盘中的金钩给沈菡表功,说这金钩是专门从江南找的老金匠打的样子,打了好几柄,特意挑了最好的一柄呈上。
沈菡拿起眼前这柄描金彩绘,光彩夺目的金钩“”呵呵。
管事见皇后面色严肃,脸上并无欣赏之色,不由得心生忐忑。是他们做得还不够精美皇后不喜欢
沈菡把这金钩扔回托盘,盯着这管事淡淡道“把这次做的几支金钩都融了,做成一两的小金锭送过来。亲蚕礼,所有人一律用普通铁钩即可。”
管事被皇后这两眼看得遍体生寒,知道他们恐怕是马匹拍到马腿上了。也不敢多问,连忙跪下道“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玄烨回来后发现她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沈菡把事情说了,靠过去恨恨道“也不知他们从这几根钩子里又捞了多少”
可别小看几支金钩银钩,中间去江南找金匠的费用可以虚报一笔,从金库里领金子又可以虚报一笔,最后打金钩的损耗再来一笔。
沈菡“从旨意发下去,到最后这钩子出现在我的手中,中间不知要过多少道手续,有多少人从中分去了利润”
她掌管宫务这么多年,对内务府的猫腻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