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小人儿冲着男人扫描了一下, 有些惊讶地说道:
【张廷瓒。】
【张廷瓒?这人的名字我怎么听得有些耳熟呢?】
弘晞用左手握着横杆,不由用右手挠着自己的圆脑袋,皱着小眉头, 冥思苦想道。
原本坐在他肩膀上悠哉游哉晃悠着二郎腿的系统小人儿立刻飘到弘晞面前, 有些激动的连说带比划道:
【宿主, 张廷瓒是二甲进士,文武双全,曾跟着你汗玛法三次亲征,比起他,他爹与他的二弟更出名啊。】
【他爹是你阿玛的老师, 康熙朝的名臣张英啊,他二弟比他爹还出名呢, 张廷玉,张衡臣啊!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老臣,康熙、雍正当政时期都挺重用他的,可惜到乾隆时期被冷待了,晚景有些凄凉了, 但最后张廷玉还是配享太庙了。史书记载,张廷玉是整个清朝唯一配享太庙的文臣,也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1,双重身份的“唯一”,你就说他牛皮不牛皮吧!】
【哇!我也知道张廷玉, 历史上我四叔驾崩前, 还把乾隆托给张廷玉好好辅佐了,可惜这俩人性子不搭啊。】
【还有张英, 是那个写“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典故“六尺巷”中的主人翁吗?】
弘晞小奶音激动的看着系统询问道。
【嗯嗯!是他!是他!就是他!牛皮的张家父子仨!汉臣文官中妥妥的领军人物啊。】
系统绕着张廷瓒的脖子飞圈, 平稳的电子音中染着几分欢快,用“少年英雄小哪吒”儿歌的语调,对着它的奶娃娃回答道。
弘晞此刻看张廷瓒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自动为其增加了一个精英中的精英,看哪吒三太子的喜爱光环,但他对张廷瓒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又忍不住困惑的对他的系统询问道:
【统子哥,既然张英和张廷玉都这般出名,为何张廷瓒的名声比不得他爹与二弟大呢?】
【死的早呗,张廷瓒与纳兰容若一样,都属于英年早逝之人了,他死在张英前面,但史书也是戳章认定的英才。毕竟他爹与他二弟的优秀基因在那里放着呢,身为嫡长子的张廷瓒若活下来了,保不准他也能做到像他爹、二弟那般的大官呢!】
【宿主,据本系统观察,张廷瓒如今的身体应该是随你汗玛法去征讨噶尔丹时受重伤了,还没有养好就惨兮兮的回詹事府里做打工人了。】
【本系统估摸着,他八成是活不了多久了,建议你可以与你阿玛说一声,把不久前你与你大伯、汗玛法从张氏医院中带回来补气血、养身子的西药给张廷瓒分几颗,古人身体没有抗药性,那些后世的药能对他们的伤处起到很明显的治疗作用的。】
【用几颗药把张廷瓒的性命给保住,不亏!再者兴许还能借机将张家父子三人一块拉到你们东宫阵营呢。据本系统所知,张英虽然是你阿玛的老师,但他却更应该说一句是个只向帝王的孤臣,与汉臣王掞不同,在你汗玛法驾崩前一年王掞2还心心念念着给你汗玛法谏言要把你两立两废的阿玛从咸安宫中放出来,重新恢复储君之位呢。】
听到系统的话,弘晞深深地看了一眼,额头上顶着一层细汗,正奋笔疾书、认真算账的张廷瓒,同时也把“王掞”这个希望能让他阿玛“第三次被册封太子”的大臣给记住了。
他用小胖手摸着自己肉乎乎的小下巴觉得统子哥的猜测应该是有道理的,张英八成真得是只效忠他汗玛法的孤臣,如果他是太子党的成员,那么凭着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历史上他儿子张廷玉怎么还能被自己那“我就是这样的汉子”,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小心眼四叔给重用呢?
【拯救张廷瓒!把这父子三人全都拉到我阿玛的马车上!】
弘晞攥了攥自己的小胖手,而后就推着自己的学步车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他坐在主位圈椅上的阿玛走去。
正握笔在快速心算的张廷瓒撩起眼皮瞧见那一团金黄色的小背影走远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刚刚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的长孙殿下仰着圆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他,他甚至还隐隐约约感觉有个阿飘一样的东西在他脖子处乱晃悠,他紧张的额头都冒汗,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了几分,谢天谢地,大清好圣孙总算是走了。
“阿玛,困困!抱,睡睡~”
看着像一只小奶狗般推着他的学步车,围着他的詹事府官员们,“嗅一嗅,看一看”的胖儿子总算是回他这儿了,一开口就伸出两条短胳膊,张嘴打着哈欠,让自己做人工摇篮。
坐在雕花圈椅上的胤礽不由嘴角瞅了瞅,想起今天下午胖儿子坐在他书房的羊毛地毯上因为拆“四轮小车车”,把午觉都给抛过去了,不由无奈的伸出两只大手,将胖儿子从学步车中抱出来,边走动着,边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着。
弘晞趴在他阿玛的肩头上,打着瞌睡,他得赶紧睡饱了,估计睡醒了,这些账本就被理顺,有收拾贪奴的好事看了。
小奶娃边想边无声的咧了咧嘴,感受到自己肩膀处传来了一片湿润,走动间的胤礽一扭头,果然瞧见从儿子口中流出来的口水已经把他肩头的杏黄色给打湿的颜色深了一层。
他立刻示意站在红漆大柱子旁的何柱儿将睡着的小奶娃放进内室中的摇篮小床里,让人守着。
何柱儿忙上前从储君怀中接过睡着的嫡长孙,步子轻快地抬脚往内室走去。
正在低头理账,不时也会瞧瞧抬起眼皮观察几眼嫡长孙与太子爷温馨相处情景的年轻官员们,也纷纷集中起精力,加快了手下的算账速度。
时间一晃就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沉。
大厅中鎏金烛台白纱灯罩内的蜡烛被宫人们给一根根点燃。
长桌上未计算的账本也变得越来越少。
酉时末,天色彻底擦黑了。
因为自己孙子生病,故而半个月前就已经向太子爷告假回府的顾嬷嬷,从她下值的夫君凌普口中提到太子爷疑似在查账的消息后,立刻惊得在府中坐不住了,忙匆匆忙忙拿着东宫的腰牌,进入紫禁城,来到毓庆宫里。
可谁知她向往日那般进入前殿大厅时,被守门小太监给拦住了。
“你们俩瞎了眼的奴才,天黑了就眼神也不好使了吗?你们看清楚了,是本嬷嬷要见太子爷!”
俗话常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顾嬷嬷每日仗着自己元后乳母、储君奶嬷的“元老级”身份,在毓庆宫里活得像半个老太君般,对着底下的宫女、嬷嬷、太监们颐指气使的。
毕竟太子的皇额娘走的早,皇太后不是太子爷的嫡亲皇玛嬷,中间隔了一层,又是蒙古人的身份,对东宫一向是避险的,平妃活着时都管不到东宫,更别提其余与赫舍里一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其他嫔妃小主了。
万岁爷倒是能管得了东宫,可帝王整日糟心军政大事,民生社稷呢,哪会关心东宫中的管事嬷嬷是在干什么事情啊。
故而顾氏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典型,她与她夫君凌普暗地里干的那些破事,眼睛但凡明亮些、耳目广一些的宫人们谁不知道呢?
只是慑于顾嬷嬷在储君心中的份量,以及凌普内务府总管的身份不敢对储君说罢了。
可如今显然太子爷抓住顾氏与凌普的小辫子了,两个穿着普通蓝布袍子的守门小太监虽说语气中没有明显的染上奚落,但还是死死阻挡着大厅的红木门,一板一眼地对着顾氏道:
“顾嬷嬷,太子爷有令,谁都不能进大厅打扰,纵使是太子妃亲至也不行。”
看着这俩死太监说什么也不会放自己进大厅,顾氏不由愤怒的怒瞪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攥着拳头,匆匆往后殿耳房去寻摸她的好搭档——掌事姑姑穗兰。
“兰子!兰子!”
顾氏匆匆走到耳房区域,来不及敲门,就用力推开了穗兰房间的门。
瞧见穗兰不像以往那般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了,反而同样如她一般,紧锁眉头,双手交握的在地砖上走来走去。
顾氏慌乱的心神瞬间就稳了几分,顾不上等穗兰扭头看着她,对她开口。
顾嬷嬷就忙关紧耳房门,随后跑到穗兰跟前,两只手紧紧攥着穗兰的交握到一起的双手,像是拉紧了一根重要的救命稻草般,双目灼灼地看着穗兰,压低声音焦灼又带着几分惶恐地说道:
“兰子,老姐姐我与你姐夫摊上大事儿了,你这回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双手被顾氏攥得生疼的穗兰用牙咬着红唇,艰难地将手从顾嬷嬷的手中挣脱出来,有些烦躁地对着顾氏,没好气地说道:
“我就一个自梳的掌事姑姑,无儿无女无夫君的,哪有什么本事救嬷嬷啊!再者,我之前不是多次提醒过嬷嬷,不要太贪,也不要太过大意,好好把账本给整好,即使是假的也莫要太过离谱,但嬷嬷你可听过一会儿吗?”
“唉,这不是意外嘛!谁知道嫡长孙抓周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太子爷就让何柱儿把账本拿给太子妃看了,谷雨那贱丫头还正正好的天色擦黑才拿着账本回后殿,谁能知道她拿的究竟是前殿的账本,还是后宫的账目啊!”
顾氏一屁股坐在圆凳子上,浑身的肥肉跟着乱颤了几下,双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压低声音愤恨地嚎道,反正不说自己半点错,错都是别人的!错在太子爷脑子抽风竟然会让太子妃看前殿的账目,错在太子妃在前殿里与储君说笑,一直待到天色变黑才起身回后殿,错在谷雨拿着账本回后殿时,不大声嚷嚷着她拿的是前殿的账本。
看着顾氏如今不想着应该怎么为自己开脱,还在自己屋子发泄愤怒的嚎叫,穗兰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忍无可忍地对着顾氏低声呵斥道:
“闭嘴!”
“嬷嬷,我还是那一句话,我没什么大本事,你与其在这里求我,还不如去向太子妃求情呢。”
“兰子,你不打算帮我了?”
听到穗兰这准备要与自己撇开干系的模样,顾氏瞬间就不嚎叫了,眼神像是毒蛇般,紧紧盯着穗兰幽幽道。
“唉,嬷嬷,不是我不帮,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穗兰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跟着坐在顾氏身边的凳子上,伸出一只手轻拍着顾氏放在大腿上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既苦涩又无奈,努力安抚着顾氏。
顾嬷嬷冷哼一声,将穗兰搭在她手背上的手给推开,直勾勾地瞧着穗兰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
“穗兰你现在改名多年,难道都不记得你年轻时候名叫‘穗蓝’了?”
“你暗地里背着太子爷做的那点子破事,我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你现在不帮我,你也别想以后有好日子过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看看究竟哪个能落下好果子吃!”
听到顾氏话语中的浓浓威胁,穗兰的手下意识一颤,身子也僵住了,瞳孔地震,脊背也不禁开始发凉。
可她的性子要比顾氏稳重太多了,穗兰极快的回顾了一番自己平日里的行事,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脸好奇,佯装镇定地低头看着顾氏,笑着询问道:
“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呵呵——,穗蓝你在装什么呢?你十岁时入宫在辛者库当差,后来有幸认识了当时还是佟庶妃的孝康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穗氏,因为你们是同乡的关系,穗氏怜惜你全家都死了,只有你一个小姑娘艰难生活,故而把你认为干女儿,托佟庶妃给你这个不显眼的小宫女调到了景仁宫中当差。”
“那时谁能想到呢?先帝驾崩后,竟然是不受宠的三阿哥登基为帝了,佟庶妃摇身一边成为了圣母皇太后,你们这些在景仁宫中当差的人也鸡犬升天,变成了其他宫人们羡慕的存在。”
“如何?我没有说错吧?”
顾氏眯着眼睛仰头看着穗兰冷声道。
“呵——我还以为老姐姐是在说什么呢?我这点事情仁孝皇后生前是知道的啊。毕竟万岁爷登基那年,大赦天下,宫里放出去了一大波宫人,我干娘穗嬷嬷也被孝康章皇后放到宫外面生活了,我还是万岁爷特意调到坤宁宫里伺候元后的,你说这些大家随便问一问年龄大些的宫人们都知道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是想表达什么呢?”
“陈芝麻烂谷子,又如何?”
感到嘴巴有些口渴的顾氏拎起桌面上的茶壶,翻开一个倒扣在茶托中的白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边低头轻抿着,边又看向穗兰轻声道:
“可仁孝皇后不知道当初孝康章皇后是把穗氏给放到自己娘家,教导她的嫡亲侄女——孝懿皇后了,以期望等她侄女长大后,可以成为万岁爷的发妻,表哥表妹,亲上加亲,谁知后来能有这个福分的,是我们赫舍里家的大哥哥。”
“然而,康熙十三年时,我可怜奶大的皇后娘娘就抛下刚出生的太子爷,撒手人寰了。直到康熙十五年3,继后钮祜禄氏与孝懿皇后佟佳氏同年入宫时,穗氏又跟着佟佳氏进宫,到承乾宫里办差了,这事儿元后可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的,毕竟她已经到长生天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穗兰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禁微攥,双脚也无意识往后退,眼中充满忌惮地瞧着顾氏。
顾氏又喝了一口凉茶,笑道: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好妹妹帮老姐姐想个脱身的法子罢了。”
“当初皇后娘娘去了,咱们照顾小太子时,我可是知道你不时能收到佟佳一族的暗信儿,还与那边有往来,嗯,听说你与你干娘穗氏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生母女,本应该在宫外养老的穗嬷嬷却又兜兜转转的回到宫里这个大染缸中生存了,老姐姐寻思着,想来这应该是佟佳一族用你干娘的性命威胁你监督太子爷,暗地里给承乾宫、佟佳一族传递太子的消息?”
“你说是仁孝皇后的人,心向元后、心向储君,其实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佟佳一族,再具体些应该是佟佳三房,如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国舅爷——佟国维吧!!!”
心脏慌乱的砰砰砰直跳的穗兰,听到顾氏最后特意加重声音说的三个字,宛如骤然停下的疾风般,她慌乱的内心瞬间就不慌了。
“老姐姐的消息还是有些滞后了啊,去年我干娘就在承乾宫中寿终正寝了,我一个孤家寡人、什么拖累都没有,老姐姐爱去太子爷跟前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可一点儿都不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子爷可是从小奶声奶气喊我一声‘姑姑’长大的,太子爷信赖我,你大可去看看,他即便知道了我有这些小背景了,大不了也是把我放到一边荣养起来,我又不贪恋荣华富贵,能活着就行,可对老姐姐与姐夫来说,把你们这些年背着太子爷贪污下来的财产都给一文不落的收走,怕是比割你们的肉!剜你们的心都还要痛吧!”
顾氏万万没想到那穗嬷嬷去年就已经死了,她唯一能捏在手中关于穗兰的把柄都没了。
“老姐姐,咱俩相识一场,我也给你说声,除了性命外,什么身外之物都是虚的,凭着你与姐夫多年看顾太子爷的情谊,与其等事情败露了,不如早些将家产尽数捐出来,说不准你们还能得到一个宽恕,安详晚年。”
“你莫要吓我!虽说是我负责的账本没错,但账本都是底下的人记得,我顶多只是一个监管不严罢了!”
顾氏目光游移地不敢与穗兰对视,强自给自己挽尊道。
看着顾嬷嬷都到这份上了,还在贪婪的做着白日梦,穗兰双唇紧抿,两只微攥的拳头紧紧攥成了实心的,用指甲尖掐着自己柔软的掌心,决定再亲自送顾氏一程。
瞧着穗兰那毫无一点感情,仿佛是在看死人般打量她的视线,顾嬷嬷不由脊背发凉,心脏突突地跳了两下。
“砰!”
穗兰屋子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用大力踹开。
心中都揣着事儿的两个女人“唰”的齐齐抖了一下身子,二人扭头往门口瞧,就看到几个身材健壮的御前太监出现在了门口。
领头的太监面无表情的瞧了瞧站着的穗兰,又将视线移在顾氏身上,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