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神来的宗室立刻出来指责胤礽,“安亲王在外征战多年,平定了云贵,乃是我大清的功臣!难不成为了几个忤逆的汉人,你就要杀了安亲王,寒了八旗将士的心?这天下是我八旗将士用命打下来的,太子却偏帮汉人,是何道理?!”
胤礽刚刚的确是一时冲动,说话没过脑子,此时稍微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不该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向康熙,康熙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却没有开口说话。
胤礽又回过头看向那慷慨陈词的宗室,压下心里的冲动,冷静的问道:“满人也好,汉人也罢,难道不都是大清的子民吗?安亲王军功归军功,但即便他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失了为人臣的本分!”
胤礽的话锋突然转到了君臣之上,让说话的宗室愣了一下,也让康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他颇有些欣慰的看着胤礽,开口说道:“这话说得不错。”
胤礽又继续道:“如果此时是我大清刚入关尚未平定天下之时,你们刚刚说的旧俗之类的尚且情有可原,但吴三桂虽然叛乱,云贵的百姓却依旧是大清的子民,安亲王屠杀的不是敌国百姓,而是我大清的手足同胞!”
“更何况,汗阿玛早有严令,不准侵扰百姓,更遑论是屠城!同样是带兵平乱,康亲王可曾有过这样不尊圣旨的举动?”
胤礽抛开满汉之争,将矛头转到两位亲王之间,“违抗圣旨就是违抗圣旨,屠杀平民就是屠杀平民,休要往满汉之争上攀扯,妄想以此抵罪!”
“不错,太子说的极是!”
康熙立刻开口赞同,“朕今日叫你们听的是其他将领是如何参安亲王的,不是让你们来评议满汉之间的国策的!这些折子,可不是汉人上的,都是看不下去的满人将领地上来的,尔等休要混淆视听!”
胤礽重新坐回去冷静,将主场交还给康熙。
他灵机一动用诡辩圆了回来,但实际上依旧心中气愤难平。
这也许就是他与这个时代最严重的隔阂吧——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人命大过天。
胤礽听着康熙和朝臣们就安亲王抗旨一事商议如何处置,却无人再提及那些枉死的百姓,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却又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退朝”惊醒,方才回过神来,牵着康熙伸过来的手走了出去。
康熙没有直接带胤礽回乾清宫,而是一路往北,登上了神武门的门楼。
从这里往外看,便是景山。
“保成,看到那景山了吗?”
康熙将胤礽抱上高台,然后从后面稳稳扶住他,“上次朕带你去狩猎的时候,没有去寿皇亭看看,那里是崇祯帝吊死的地方。”
“崇祯帝并非暴君,相反,他其实勤于政事,力主中兴,然而却还是亡了国,”
康熙说道,“除了天下大势所趋之外,也有他刚愎自用不通世情的缘故。”
“治国之道,其实没有是非对错之分,再好的国策用在不适宜的时机上,也只能铸就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