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圆溜溜的大粗辫子掖在腰带上, 厨房火气重, 又做河上营生, 衣裳一湿便贴在身上,许多人便穿了轻薄的葛衣麻花,露出两条胳膊和汗津津的脖子。
何妈见不得脏汉,但凡在外托人做菜,看见那衣裳黄黄儿的脏汉子,便要翻白眼。
干净俊秀的后生看着何妈手上的螃蟹就知道她是来借手艺的, 便露出一口白牙问:“妈妈儿想要什么菜,我家能做香橙蟹、蟹黄面、三鲜馄饨、油炸大螃蟹, 若还要别的,妈妈儿细说,保准做好了送到家门口。”
何妈道:“多做几碗蟹黄面就是。”
那俊秀的厨子笑了两声,接过十文定金,便拖了个板凳在船头叮叮当当地剥螃蟹,洁白的格子贴着壮实的身子骨,腹肌、胸肌都若隐若现,何妈这回不翻白眼了,还给他两个糖说:“我下回还来找你做饭。”
两个青衣小丫头低眉顺眼地看着脚尖,大些的那个道:“难怪老太太这几年隔三差五就要往金陵跑,原来这里这么快活。”
小些的那个道:“小婶婶说了,金陵是不顺之地,女儿家在这里比在京中日子好过,老太太老了也是女儿家,她当然想过来过好日子了。”
何妈可不觉得看一个就是好日子了,杜薇杜韶小选刚被刷下来,立了些微末军功从战场回来的杜大爷杜二爷正估摸着给两姊妹找好人家。
只是杜家如今不比当年,楚韵在江南四处栽种良稻和葵花籽,老百姓吃得多了、闲话的乐趣也多了,她在民间声誉极佳,这两年京城嫁接的果子也陆续熟了,又赚了好大一笔。杜容和四处捣毁洋人教堂,在官场也颇有凶名,两个人虽远离京城,但在杜家说话仍很有分量。
家里孩子们的婚事如今杜老爷已做不了主了,即使做了主,楚韵和杜容和不同意,杜老爷ῳ*Ɩ 也没法子。
自从四年前郎氏回娘家小住了一段日子,郎舅舅给亲妹子弄了不少宫廷美容秘方和花里胡哨的衣裳首饰。
再回杜家,郎氏整个人性情都变了许多,她自觉自己容光绝世,渐渐衰老又浑身奶臭的杜老爷配不上自己了,于是隔三差五便要套着马车回去小住,儿子不接她回去便绝不回去。
杜老爷要把儿女子孙嫁给杜容和不答应的人,郎氏就回家找郎舅舅,郎舅舅就叫一大群兵痞子日夜在杜老爷院子里射箭,这么闹了五六回,杜老爷哑巴了。
杜薇杜韶到到了年纪,楚韵不着急让她们成婚,反而道:“先来我这儿过过日子,说不定金陵的郎君更懂疼人呢?”
这不是楚韵不懂事非要插手别人的婚嫁,而是滑玛差不多要老了,京里阿哥大乱斗已经不远了,杜大爷杜二爷如今混得不错,女儿在京里成亲谁知道嫁到哪个乱斗窝里去了?
到时候被清算还得了!所以她时不时便撺掇杜容和跟两个哥哥说把女儿们送过来。
楚韵还打算让姑娘们多看看外边的山水,才不会嫁了人就跟郎芝香似的稀里糊涂地被过一辈子?
至于沈杜那边,杜容和去年回京探亲,他听了楚韵吩咐,特意把太子想要钱的风儿漏了点儿过去,确保沈杜老太爷每年都给太子送不下四五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