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迟没有收回手:“为何叹气?”
心思被人察觉,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本想着从倾城坊旗下的这些地方找到机会为学堂助益,可看了半日,总觉得不论酒楼还是茶馆,皆已是错无可挑的完美,不知还能有什么法子解决学堂的盈利问题。”
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谋事在人,既这几处没有机会,就从他处创造机会,何况你只求弥补学堂的那一点金钱,无需多大产业。”
我在他的安慰下重拾信心,果不其然淘到了掩埋在沙子中的一粒黄金。我们在扶苏坐至夕阳西垂,赶去另一间酒楼用晚膳,紧接着去探访此行的最后一处——名为“扶若”的琴阁。
我的确是有些累了,连琴阁的二楼也不愿意去,拉着殇止赖在一楼听歌声动听的艺伎唱曲。
这里比之茶馆女客更多,十桌里有八桌都是女眷,各个朱面桃容,嬉笑怒骂宜喜宜嗔,自有一番风情。
我道这里很有倾城坊的影子,殇止点头附和,女眷们亦知烟花之地难免惹人非议,不如琴阁听起来高雅。
邻桌一位高挑女子姗姗来迟,她甫一坐下就推开面前新上的茶水,直接道:“给我换了,清水即可。”
与她同桌的小姐妹调笑道:“姜夫人当真一点苦也吃不得,要是不喜这松萝茶,我让他们给你换昔归如何?”
那女子轻敛眉头,娇气地摆了摆手:“昔归虽甜,但终有茶的苦味,我喝不来。”
我被这女子的发言吸引,寻声看去,竟是凤吟的那位常客。
她也看见了我和殇止,面露欣喜,同姐妹耳语几句就坐到了我们这桌。
“今日真巧。”她向殇止打了个招呼,将目光转到我身上。
我挡了挡邻座女子们火热的眼神,道与殇止有事出坊,她自知分寸,便不再多问。
小厮替她倒了一杯清水,这满身珠翠的女子轻抿一口,瞥了眼台上正唱道“休恋逝水,苦海回身”的艺伎,不屑轻嗤了声:“虚伪做作,毫无真情可言。”
她娇娇叹着气愁上眉梢,略微哀怨地问:“沐姑娘,凤吟公子究竟何时能接我的客?”
我哑声,她用手指绕着缠枝纹桌布垂下的流苏,嘟起嘴,小声嘀咕:“我都有半个月没听见他的声音了,真真想极了。”
凤吟的事发生不过两天,坊中就已发酵出无数种故事,也不知她有没有听闻一二。
“其实坊里还有几位歌喉不错的倌伶,不如下次换他们试试......”
我话未说完,姜夫人便使着小性子拒绝,直道除了凤吟她谁也不喜。
我哽住,为今之计只能假说凤吟患了咳疾,休养一段时日才可接客。
朱槿般明艳的姜夫人不容推脱地往我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娇声道:“这是我的定金,沐姑娘可不许骗我。”
她端起那杯她喝剩的清水,如风一般翩然离去。
*[1]化用唐·白居易《山泉煎茶有怀》中“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一句。
[2]明·佚名《咏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