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敢不敢了?”
他眼睛湿润润的,乖乖摇头。
叶轻舟撅撅嘴,直起身来背着黎溯二郎腿一翘,不说话了。黎溯有点着慌,撑着床坐起来,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叶轻舟小下巴一扬, 傲娇地看向他:“要是我现在原谅你了,以后你打算怎么表现?”
黎溯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战术性清清嗓子,开始拼命表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给你唱歌,不经过你允许不跟其他女孩说话……我有足够的零花钱,我不花,都给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除了忙案子的事其他时间我都陪着你,什么事情都让着你,任打任骂,绝对不再惹你生气……”
叶轻舟正被他说得想笑,不防黎溯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永远心甘情愿为你挡子弹。”
她心里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希望黎溯是在耍花腔,可他认真得一如在汇福大楼跪下来向她求爱。
她憋住不老实要拱出眼眶的泪水,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顶住黎溯的脑门,假意凶道:“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黎溯缓缓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老板饶命,我是你的人。”
“想要本老板给你个什么职位?”
黎溯毛茸茸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老实答道:“老板娘。”
两个人终于都笑了。
吃过晚饭,叶轻舟钻进黎溯的被窝里,两个人挨挨挤挤靠在床头,絮絮聊着天。
“你不用上班吗?”黎溯问。
叶轻舟呵呵两声:“李洪霞从她原来任职的地方带了几个亲信过来,把我‘顶’了。不过咱班孩子不依,所以我现在的职位是六班的助教,不用上课,只负责镇场子,偶尔请个假也不打紧的。”
闲话几句转入正题,叶轻舟把秦峥那儿听来的事都告诉了黎溯,黎溯听到焦栋梁那一环是组织设计好的陷阱不由歉疚:“是我莽撞了。”
叶轻舟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不能怪你,组织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我们,那么一计不成必定会再施一计,你要是没上焦栋梁的当,搞不好后面还会冒出一大堆王栋梁李栋梁来,更麻烦。”
黎溯回握住叶轻舟的手,沉默片刻后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组织要杀我的?”
叶轻舟翻出那条短信来给他看。
“这是谁发的?”黎溯问。
叶轻舟:“我猜是简锋。”
“简锋?”黎溯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胡老师的丈夫?他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叶轻舟这时才想起来,黎溯被绑架后她一直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听说过简锋的事情。趁这机会叶轻舟把她闯进唐宫的始末都跟黎溯描述了一遍,顺带把杨利民曾是唐宫法人的事也交代了。
“所以我和郑警官猜测,简锋娶胡老师可能就是为了打入组织,埋伏下来。我看胡老师对这一切好像毫不知情,不知道算幸运还是算可怜。”
黎溯听得直了眼,对叶轻舟后面的评价不置一词,反而自己在那里怔怔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原来是这样。”
叶轻舟听他仿佛话里有话:“黎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黎溯回过神来看着她,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措辞:“嗯……其实一年半以前,我闯进过唐宫一次。”
第七章 一点长久
叶轻舟一惊:“后来呢?”
黎溯平静地回答:“被他们抓了。”
“他们……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叶轻舟连忙追问。
黎溯摇摇头:“那个不是重点……”
他想要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叶轻舟却不肯,抓着黎溯的胳膊直直地盯着他:“黎溯,你别糊弄我,说实话,他们把你怎么了?”
黎溯脑海中闪过镣铐拷在手腕冰冷的触感,被吊在半空的惶恐,沾了凉水的皮鞭打在身上的滋味,指甲被一个一个拔下来的痛楚。他舔了下嘴唇,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把我打了一顿”,又连忙按住激动的叶轻舟,把她搂在怀里:“小舟,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得冷静一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叶轻舟勉强安静下来,揪着黎溯的衣角仰头问:“什么事?”
黎溯回忆道:“从知道黎成岳做下的好事开始,我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又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他喜欢演恨铁不成钢的严父,我也就尽心尽力配合当个不肖子,一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后来我调查到了唐宫——那天是元旦,我趁着唐宫当天生意好人多混杂,从后门偷溜了进去。那时候我还不确定唐宫就是黎成岳的老巢,低估了里面的戒备,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就被人抓了。我当时很害怕,以为黎成岳发现我调查他会立刻杀了我。可是后来我被人打晕带到唐宫刑房,醒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排东西——钱包,手机,手表,还有一枚黄金指环。刑房里那些小喽啰说我是个贼,溜进来是为了偷东西的,桌上那些就是赃物,所以一定要教训我一顿让我长长记性。
“可是小舟,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些东西,是有人硬安上这个罪名给我的。我当时来不及想是为什么,很快就被那些人打得没了意识。再后来,那些人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丢到了松荡山脚下,又过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人要来杀我。我壮着胆子回家,黎成岳看见我竟然什么也没问,甚至还在扮演他的严父戏码。我困惑极了,几乎以为黎成岳是在故意耍我玩,要玩够了才肯杀我,可后来仔仔细细观察试探了两个月我渐渐察觉,黎成岳对于我闯进过唐宫的事情,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
“直到那时我才终于确认,是唐宫里有人认出了我,为了保住我的命故意把我栽赃成普通的毛贼。只是这么久了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掩护我,现在看来,当初救我的人或许就是简锋了。”
黎溯忽然发现他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老天庇佑,他莽莽撞撞闯了两次大祸,却都被人给兜了过去——第一次是在何东旭的枪上留下指纹,被叶予恩截下了消息;第二次是闯进了唐宫禁地,又被简锋给瞒天过海。
没有他们,他早不知道死了几回,这实在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能说清楚的事情。
叶轻舟抱住黎溯,心疼地揉着他的头发:“黎溯,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黎溯歪过头,侧脸贴着她的头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如果能早点遇见她,他就不会日复一日地自残,不会把自己的病折腾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他就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了。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依偎着叶轻舟。
那天晚上洗完澡,两个人就挤在黎溯的病床上相拥而眠。对于叶轻舟来说,虽然之前不止一次睡过一张床,可是像这样盖着同一张被子、枕在黎溯胳膊上还是第一次,她甜蜜过了头,竟然躺了好久好久才睡着。那一晚她的睡眠像是被挂在蜘蛛网上,飘飘悠悠的,总也踏实不了。潦草迷糊了没一会,突然心里一打激灵,半梦半醒间脑子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嘿,记得吗,你和黎溯在一起了!”瞌睡立刻散个精光,忙睁开眼急急要确认,虽然夜盲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身边确实有个人将她搂在怀里,叶轻舟轻轻向前探去吻他,恰好吻到了少年微凉的嘴唇,少年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也回吻了她一下,然后又睡了过去。
都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