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溯深深低下头去,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我再也不敢让你难过了。”
叶轻舟瞬间红了眼睛。
他的脸庞近在咫尺,气息都扑在她脖子上,她实在很想偏过头去亲一亲他,但又生生忍住。
后来,每当叶轻舟回想起此次分别之后的种种惊险,想到她差点永远地失去他、差点再也不能亲吻他,她都很想扇死当时死要面子的自己。
黎溯出现在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黎成岳意外不过一瞬,随即用玩味的目光打量起他来。
“伤都好了?”
黎溯不接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叶叔叔和郑警官?”
黎成岳老褶一耷拉,懒懒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这是一种无声的逼迫,黎溯明白,黎成岳绝不肯让他好过,一切才刚刚开始。
但他既然选择来,就没指望今天能善了。
黎溯静静看他片刻,在他慵懒戏谑的注视中缓缓开口:“我是来求你的。”
“哦?”黎成岳好像来了兴趣,“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求我?”
“你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从一开始要和你作对的人就是我,跟其他人无关。你放过他们,我人就在这里,随你处置。”
黎成岳目光悠然拂过他的脸,似乎在衡量利弊,须臾抓过公文包提上钥匙站起身来:“回家。”
黎溯警惕地看着他。
黎成岳斜着眼,不屑笑道:“怕了?”
说完全不怕是骗人的,黎溯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恶人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地生活了两年,对他的畏惧已经成了一种生理反应。他深知自己骨子里并不是叶轻舟那种真正勇敢的人,他只是没有退路。
跟着黎成岳的车回到宜安居,家里因为长久没有人回来住已经隐隐有了点闷闷的霉味。黎成岳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到饭厅拖出了一把椅子,黎溯以为他是要像以前一样打他,可黎成岳却自己施施然坐了下来,单手撑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黎溯。
“你要我处置你,可到底该怎么处置,我还真没什么好主意。”
黎溯离着两步远站在他对面,冷冷回视:“想打我就直说。”
黎成岳笑得漫不经心:“打你那么多次,实在是有点腻了。更何况鬼门关你都走过一遭,还会怕我打你吗?”
黎溯眉头皱起:“那你想要怎么样?”
“玩点新鲜的,以前没玩过的,比方说……”黎成岳似是思索一番后想到了好点子,兴致勃勃地探身对黎溯提议,“你跪下来求我,怎么样?”
黎溯下颌瞬间绷成一条线。
黎成岳也不勉强他,只是把有些臃肿的身子挪回椅子里,斜斜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片刻后,他听到一声轻响,睁开眼,黎溯已经跪在了他身前。
黎成岳微笑起来:“别光跪着啊,说话。”
“求你。”黎溯睫毛低垂,声音几不可闻。
“啧,这样不行啊。你这么没有诚意,连一声‘爸’也不肯叫,要我怎么答应你的请求呢?”
黎溯两眼死死盯着身前的地板,把蠢蠢欲动的恨意拼命咽回肚子里。
“爸,”他极力克制下的声音仍然颤抖得吓人,“爸,我求你,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放过叶叔叔和郑警官!”
黎成岳故意沉默许久,熬着他,熬够了才满意道:“黎溯,我忽然发现,羞辱你,比折磨你要有意思的多。”
黎溯木着脸由着他说。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真的值得你求情吗?”黎成岳歪头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黎溯,“我好好奇你和他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不如,我考验考验你如何?”
他带着黎溯乘电梯到顶楼,又爬楼梯上到天台。门推开的一刻,初冬的寒风像骤然解除封印的魔兽飞扑而来。
黎成岳锁了那扇门,往右手边走过去,那边对着另一栋楼的外墙,没有窗,下面是排水沟,没人路过。
“过来,黎溯。”
黎溯顶着风跟过去。
黎成岳伸手指指天台边缘的栏杆:“抓着这里,吊在外面,一支烟的时间,敢吗?”
黎溯心跳顿时狂乱。
疾风裹着他们两人,吹乱的头发求救似的向上飞起。黎成岳看着黎溯不知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脸上青紫交加,不由得笑道:“不敢,就说明感情没到那个份上,既然没有就别勉强自己,省的受罪。”
黎溯在心里暗暗算着奕城到昕阳路上要花费的时间,到了昕阳后把事情办好需要的时间,他这边如果现在就收手,恐怕没有胜算。
他咽了一下口水,步子僵硬地挪到栏杆边。
手搭在栏杆上,铁制的栏杆触感冰冷得野蛮。
他又往黎成岳那边看了一眼,黎成岳倚在栏杆边上,笑意轻松得像在品茶聊天:“你看我也没用,我不会改主意的。你不肯,那就一切免谈。”
有那么一瞬间,黎溯甚至想到了干脆把黎成岳从这里推下去,如果他反抗,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可是……他要的复仇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地杀死他,甚至现在让他死了可能反而成全了他身后荣耀,他决不允许害死他妈妈的恶棍体体面面地去见阎王。
黎溯深潭似的双眼仿佛给冻得结了冰,他不顾手心生疼的寒凉,攥紧了栏杆,身子一斜登上去,一下就跨出了栏杆外面。
黎成岳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打火机举到烟屁股后面,等着黎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