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1)

现在对少爷小姐这些明显带有资本色彩的词很是忌讳,梁广志的脸色立即就变了,气焰顿时蔫了下去。林爱军见状,又放缓了语气,“村里条件不好,确实比不过城里。你们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年纪轻轻就响应号召来建设农村,觉悟非常高。知青点的条件确实不太好,但这也没办法,委屈你们了。”

一番红枣加大棒下来,梁广志的脸色终于好看不少,不再想着闹事。林爱军又是一笑,“当然,乡下虽然辛苦,但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过得好。比如去年冬天来的宴修宴知青,干活一把好手不说,还会修器械,大队的打谷机,碾米机,出来了毛病都是他修好的,公社的拖拉机,他都能修,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公社领导都记着他,要是公社还缺人,一准儿把他调过去。”

好家伙,这年头儿还有在农村混得如鱼得水的知青,还快混进公社了?沈知意忍不住对这位宴知青心生佩服。

说曹操曹操到,梁广志还在好奇地向林爱军打听宴修的事儿呢,沈知意就见到刚才那位英俊得让人印象深刻的白衬衫从容走来,身子笔挺,肩宽腿长,对上林爱军的目光,也不过微微颔首,优雅又清冷。

柳梅和其他三位女知青微微红了脸,羞涩又期待地看着这位宴知青。林爱军被梁广志问得有些不耐烦,直接对梁广志说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宴修同志说,他是个热心肠,都是下乡知青,能帮上忙的,他会帮你们的。”

宴修淡淡点头,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清澈又透着些许冷意,“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柳梅清了清嗓子,微微偏头露出秀丽的侧脸,声音也比刚才温柔了一点,笑着对梁广志说道:“别看宴修同志性子有些冷,其实他心地可善良了,我们有什么不懂的去请教他,他都愿意帮忙。”

梁广志一听这话,再看看俊逸出尘的宴修,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硬撑着向宴修打了声招呼,然后一声不吭地提着行李进了屋子。

知青点的房间都是土坯房,沈知意脚底下踩的都是夯土,半个小腿那么高的木门槛,老旧的木门,稍微推一下就发出沙哑的吱呀声,床就是普通的木板床,上面放着一层扎好晒干的稻杆,铺上一张席子就能睡。

条件确实有些艰苦。

林爱军见他们都安分了,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严肃地告诉他们,“你们的粮食关系已经转到村里来了,但你们刚来,还没有开始劳动,当然也没有工分。村里也没有余粮,口粮问题,知青点先匀一匀,实在没有我再想办法,撑到了秋收就好。”

说完,林爱军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倒是来得挺好,刚好快要双抢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撑得住。”

双抢沈知意倒是清楚,农忙的时候抢时间,把前一批稻谷收完后,马上又开始插秧种晚稻,高强度干农活将近一个月,还是在最热的时候顶着烈日抢收,有些人家更是晚上都睡在田埂上,天还没亮就赶紧干活,好歹凉快些。这可是一年中最要紧的农活,关系着一年的收成,家家户户大人小孩齐上阵,没一个人能闲下来。

沈知意还有些意外,原来原湖省这边的水稻是一年两季。虽然现在的稻种产量不太高,但一年能收两次,相比起其他一年一季的地方,前进村的乡亲们其实已经算过得不错的,好歹口粮勉强够,扣扣搜搜省着点,勉强也能养活一大家子的嘴。

算上沈知意他们五个,现在知青点共有十个知青,正好五男五女。另外两个女知青一个叫陈满菊,戴着副眼镜,个子不高,比较沉默,剩下的一个是吴芳,圆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看着是个甜妹。

这几年下来的知青远不止这么些,不过有的坚持不住和村里人结了婚,自然就从知青点搬了出去。陈满菊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28岁了,提到其他人和村里人组成家庭这事儿,就是一阵沉默。

几位男知青倒是很殷勤,除了宴修外,其他四人都过来帮着一块儿干活做饭。

四人围在沈知意和陆晴柔身边,挽着袖子笑着逗她们,“体力活就让我们来,别不高兴了。”

陆晴柔本来还有些委屈,听了这话便是噗嗤一笑,却还是不理离她最近的梁广志,抬手擦擦眼泪就跑去陈满菊身边,帮着摘菜。

梁广志很是郁闷,何昭鹏则笑嘻嘻地凑到沈知意身边,殷勤问她,“沈知青,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沈知意眉头一挑,对着何昭鹏客气地笑了笑,谢了他的好意,落落大方道:“下乡就是来锻炼自己的,我先自己试试,撑不住了再找你们帮忙,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烦啊。”

“哪会呢?”最稳重的张平都忍不住笑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目前来看,这个最漂亮的女同志也不是个爱挑事的,知青点可以安宁不少。

沈知意拿着桶出门打水,好在水井离知青点不远,沈知意没走多久就到了,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沈知意微微一顿,想到这人冷淡的性子,沈知意也没有太过热情,客气地对着宴修点了点头,淡淡打了声招呼,“宴知青。”

出乎沈知意意料的是,宴修竟然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她,目中满是探究,还有一丝不解。认真打量了她许久,宴修才慢慢收回眼神,嘴唇微动,似乎在齿间停顿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沈知青。”

沈知意莫名觉得宴修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些许微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宴修已经客气地向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知意眨眨眼,将心里的疑惑抛在脑后,打了水回去准备烧开洗漱。

晚上吃的是最常见的红薯米饭,沈知意几人也没意见,累了一天,只想填饱肚子后好好睡上一觉。

柳梅特地提醒她们,“明天可要起早一点,你们刚来,干活不利索,不早点干活,一整天下来都赚不到几个工分,到时候可就要饿肚子了。”

见沈知意和陆晴柔认真点头,柳梅也十分满意,只是对沈知意还有一丝阴阳怪气,“农活可不好干,明天要是脸晒得脱了皮,可别哭。”

结果沈知意听了没反应,陆晴柔先掉了眼泪,“这么可怕吗?”

柳梅:……

陈满菊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陆晴柔的背安慰她,“没事,柳梅故意吓你们呢。现在的太阳也不大,不会晒伤脸。”

柳梅又是一声冷哼,“现在太阳是不大,再等两个月,到双抢的时候能躲得过?”

陆晴柔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沈知意无奈,抬手一指柳梅,“你担心什么,喏,柳知青不也好好的。你顶多就晒得和她差不多黑而已。”

陆晴柔哭声一顿,柳梅面色黑如锅底,狠狠瞪着沈知意。

沈知意微微摊手,对她投去无辜的目光,意思很明确:是你把人吓哭的,不拿你说事拿谁说事?

柳梅那个气啊,愤然起身,凳子被她带倒了都不扶,气冲冲地跑回房摔上了门。

沈知意的表情更无辜了,一脸耿直的看向陈满菊,“我说错话了吗?”

不知为何,陈满菊突然想笑。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吴芳是真的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看着沈知意,嘴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暗地里朝着沈知意比了个大拇指。

夜里,沈知意点着煤油灯,坐在桌子旁给家里写信。仔细算算,沈知意要写的信也不少,张家的那封必须写得详细一点儿,免得外公外婆担心;沈家嘛,中规中矩就行;还有陈婶那儿,也该去一封信,上回揭穿沈知秋,还是陈婶带着周厂长过来,沈知意才顺利得到每个月八块钱的生活费呢,是该给陈婶写封信,谢谢她对自己的照顾。

第二天早上,沈知意起了个大早,跟着陈满菊她们来到村头前的空地上,这块平地是村里用来晒谷子用的,足够宽敞,村里有什么事,都是在这里集合开会。

今天的主角当然是沈知意他们五个新来的知青,昨天到的太晚,林爱军今天特地让大家隆重地欢迎了一回沈知意五人。

这么淳朴,沈知意心下也有些感动,然后就听到林爱军扯着嗓子大声安排了他们的任务,“新来的知青,男同志去田里拔草,女同志去地里种黄瓜。柳知青,你教教新来的两位女同志,地里的活绝对不能马虎!”

柳梅下意识地立正高声应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种地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沈知意体力还不错,半天下来也累得不行。陆晴柔就更别提了,沈知意才发现,这姑娘竟然是个哭包,眼窝浅,特别容易掉眼泪,就算心里想争口气,眼泪还是啪啪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边弯腰种地,一边抬袖子擦眼泪,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梁广志他们更惨,田里走一圈,活没干多少,先被水蛭吸了好几口血,吓得他们连滚带爬奔上岸,恨不得落下男儿泪来。

沈知意听得莫名想笑,陆晴柔却被吓着了,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这……这可怎么办啊,也太吓人了!”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柳梅没好气地看着陆晴柔,“哭也没用,不干活就没饭吃。哦,也有其他的路,你可以在村里找户殷食人家嫁了,靠男人养呗!”

陆晴柔继续哭。

沈知意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柳梅,“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何必说风凉话。要是撑不住,你不也早就找个人嫁了?”

“胡说八道!”柳梅眉毛都竖起来了,“我可是首都来的,才不甘心一辈子都留在这里!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回去!”

见陆晴柔还在哭,柳梅也没了脾气,只能无奈哄她,“你知道地铁吗?像火车一样,在地下开的,可快了!”

陆晴柔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张平几个老知青一听柳梅又起了这个话头,脸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戏谑地看了柳梅一眼。

柳梅下巴一抬,神采飞扬,“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首都四年前就开通了地铁,我大前年还坐过呢,坐一回一角钱,比火车舒服多了!”

说完,柳梅还得意地瞥了沈知意一眼,浑身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

沈知意:……

虽然自己知道这年代就有了地铁是惊讶了一下,但这妹子拿坐过地铁来向自己炫耀……对不起,自己不但没有羡慕,还有些想笑。

柳梅没能如愿在沈知意脸上看到羡慕的表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好在还有陆晴柔这个新鲜的听众,眼中的好奇和向往极大满足了柳梅的虚荣心,柳梅也就懒得搭理沈知意,抓着陆晴柔的手开始聊起了首都的繁华。

林队长体谅沈知意他们刚来,第二天特地让他们休息一天,缺什么东西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一块儿置办了。沈知意正愁没时间寄信呢,这下也不用发愁,先去邮局把信寄了,省得秦曼他们担心。

陆晴柔几人也想着去县里买点东西,正好有个伴儿。

沈知意翻了翻自己的粮票,决定寄完信后再去黑市转一转,把“满天飞”换成“吃遍省”。

一行人难得轻松,最爱刺沈知意的柳梅都高高兴兴的,沈知意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跑步声,还带着急风,沈知意心中顿生危机,下意识侧过身躲开后面的来人,顺势抬腿准备给对方来一下狠的。

不过动手后,沈知意才发现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已经一手反拧住对方的右手,一手按住对方的后脖颈,沈知意这一脚来不及收,正好踹在这人的肚子上,换来他的一声惨叫。

沈知意忍不住低骂一声,然后抬高了嗓音,恨不得再踹这人一脚,“你想干嘛?”

柳梅有些幸灾乐祸,“这是村里张婶家的张傻子,傻子不懂事,你和他计较什么?你说是不是,宴修同志?”

沈知意偏头,眼神冷厉,柳梅一时被她的气势所慑,不敢再多嘴,悻悻地撇过头去。

沈知意这才收回眼神,淡淡扫了还在宴修手里挣扎的张傻子一眼。张傻子还记得刚刚沈知意给他的那一脚,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终于安分了下来。

宴修深深地看了沈知意一眼,忽而轻笑一声,“你的身手不错。”

沈知意眉眼一扬,脸上也带了些许得色,“那当然!”

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练的,自保绰绰有余!

说话间,一个包着头巾,脸上长着一个大黑痣的妇女匆匆跑了过来,沈知意猜测,这应该就是柳梅嘴里的张婶,正要说话,却见这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开始假哭,“来人了,要命了,知青打人啦!”

这就很离谱!

沈知?意还是头一回被人碰瓷, 看着那张傻子?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学着他妈的样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沈知?意就更头疼了。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张婶的亲戚也围了过来, 好几个?对着沈知?意指指点点, “你这女娃娃怎么就这么心狠呢,瞧着秀秀气气的, 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你可是城里来的知?青, 文化人!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这道德绑架属实非常熟练了。沈知?意挑了挑眉, 摊摊手, “我刚来, 又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他这么个?大男人突然朝我冲过来要?向我动手,我不还手, 难道还站着等挨打不成?”

沈知?意冷笑一声, 又指了指张傻子?那比一般人敦实的身子?, “我要?真被他撞倒了, 这会儿就该被送去?医院, 可不是你们闹几句就能了事的!”沈知?意沉下脸来, 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其他人的碎言碎语登时一停,只剩下张婶和张傻子?娘俩儿的哭声。

林爱军本来还在田里转悠,看各家稻子?的情况呢,就被人匆匆叫了过来, 脸色也非常不好看,“闹什么呢?”

“队长, 你可要?替我们娘儿俩做主啊!”张婶先发制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顺便还把张傻子?拽了起来,指着张傻子?衣服上那个?不太明显的脚印,对着林爱军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孤儿寡母的,他还是个?傻子?,本来就可怜。傻娃他就是个?孩子?,胡闹一下怎么了,你看看,被打成这样了,我们张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啊!”

沈知?意的太阳穴突突跳,脸上止不住泛出了冷笑,懒得搭理张婶,冷冽的眼神看向林爱军,等着他处理。

林爱军自然不可能听张婶的一面之词。张傻子?傻归傻,也是个?成年男子?,个?子?也不低,沈知?意瞧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打得过张傻子??再说了,不就被踹了一脚吗?村里小孩子?都不会为着这点小事哭诉,张婶办事可真是越来越没谱了。

林爱军皱眉,“你先别哭,沈知?青怎么可能打傻娃?”

张婶愈发生气,拽过还在喊疼的张傻娃,“我们傻娃虽然傻,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听听,现在还在喊疼呢!”

说完,张婶又伸手指着站在沈知?意身边的宴修,翻着白眼道:“就沈知?青一个?人,当然打不了我们傻娃。这不是有人帮她吗?可怜我们傻娃,被他们两个?,一个?按着动不了,另一个?直接抬脚踹,没这么欺负人的!”

“我家傻娃生下来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还把脑子?给烧坏了。你们这么欺负他,我可不依!看看这一脚踢的,不好好赔一赔,这事儿没完!”

沈知?意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做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碰瓷碰成这样,真是一家子?奇葩啊。沈知?意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开口为自己辩解,“他从后面向我扑来,我不躲,难道就让他撞倒?”

说完,沈知?意同样红了眼圈,“要?不是宴修同志见义勇为,先拉住了他,我现在都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和大家说话。”

宴修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姑娘演技可真不错,眼泪说来就来,好像刚才那个?为自己身手得意洋洋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既然张婶话里话外?把宴修也带了进来,宴修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顺势和沈知?意打了个?配合,“你背井离乡来到村里,都是知?青,顺手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这话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你们孤儿寡母是可怜,好歹还是本地?人,在村里有亲戚熟人,不算无依无靠。人家沈知?青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村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差点被你的傻儿子?打,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事儿张婶不占理。知?青这边,宴修既然已?经先替沈知?意出了这个?头,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光看着。说大了这可是村民欺负知?青,同为知?青,本就势单力薄,这个?时候还是要?团结一心的。

张平笑了笑,好脾气地?解释道:“确实是傻娃同志先动的手,他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沈知?意同志受到了惊吓,反击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张婶又哭又闹的,反倒伤了大家之间的和气。”

林爱军点点头,抽了口旱烟,烟圈一吐就要?发火。张婶见势不妙,麻溜往地?上一躺开始叫唤起来,“哎哟喂,被你们这么闹的,我头疼,脖子?也疼!我可怜的傻娃哟,娘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活啊!”

这一通操作差点把沈知?意看傻眼,好家伙,就这熟练的一整套动作,说张婶不是惯犯,沈知?意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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