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出了城。
刚进过一下午殊死搏斗的西城门,路边堆积着如山般的尸首,幸存的阳顺士兵在将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偶有侥幸逃脱或是趴在尸山中装死的梁军被发现,当即与阳顺驻军厮杀在一起,发出粗重的喘息,像是临死前的一出绝唱。
头一次直视战争的残酷,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让傅芷璇吓得手脚冰冷,眼神虚浮,不敢正视这血腥的一幕。
似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僵硬,陆栖行双手使劲儿,圈住了她,然后加快速度,很快便出了城。
城外碧草青青,鸟语花香,好似是另外一个新的的世界。
傅芷璇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苍白的脸,有些赧颜地说:“我太胆小,让你看笑话了。”
陆栖行在她白皙的脸上使劲儿地按了一下,按出一个深深的印子,红晕从印子中扩散出来,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总算好了些。然后安慰她:“我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回去发了一夜的高烧,说了一整晚的胡话,你比我强多了。”
傅芷璇听了,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不怕的。”
“我又不是钢铸铜造,怎会不怕。”陆栖行含笑说道。
骑马追上来的曹广正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那时候才七岁,能跟现在的傅芷璇相比么?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算了,难得他开窍了,自己就别拆他的台了。
听到马蹄声,傅芷璇一瞧是曹广,怕被他笑话,连忙噤了声。
陆栖行瞥了一眼阴魂不散的曹广,索性也闭上了嘴,只是圈着傅芷璇的手紧了紧,把她拉入怀中,飞快地往驿站驶去。
驿站就在城外十余里地处,现在已经被阳顺驻军圈了起来,作为了大军的临时指挥所。
陆栖行带着傅芷璇翻身下马,冲上来招呼的驿卒道:“安排相邻的两间房。”
驿卒应下,陆栖行把傅芷璇送回了房,又让人送来热水和吃食等物。
“吃过东西,休息一会儿。闻方……不,章卫就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可以叫他。我去会会曹广,忙完就回来看你。”陆栖行轻轻按了一下她的额头交代道。
傅芷璇其实不想跟他分开,但也明白,曹广一路跟着他们,绝不会只是为了看陆栖行八卦,应是有要事相商。她不便拦着他,只能道:“嗯,我等你。”
陆栖行的目光落到她干燥柔软的菱唇上,挣扎了一下,到底挪开了目光,轻拍着她的手臂:“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终于在傅芷璇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
偏厅里,曹广正在喝小酒。因为战乱,物资紧缺,他也没什么好的下酒菜,就是一盘油炸花生米,但却被他吃出了参翅八珍的滋味。
陆栖行走过去,按住酒壶,倒了一满杯,坐到曹广对面跟着喝了起来。
曹广抬头讶异地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啧啧,真快,我都做好了等你大半个时辰的准备……卧槽,我的花生米,你也太狠了……”
看着转眼就被陆栖行吃了一小半的花生米,曹广心疼得紧,再顾不得调侃他,连忙伸手捂住盘子。
陆栖行索性收回了手,敲了两下桌子,鄙夷地看着他:“你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了一盘花生米大呼小叫,也不嫌丢人!”
曹广翻了个白眼:“那你一个王爷还抢我的花生米,也不怕传出去坠了你的威风。”
两人打了两句嘴炮,陆栖行也懒得跟他啰嗦:“贾鑫利就藏在城西这条官道一路往西去,明日我们就出发,你若想与我们一道,那自己处理好安顺这趟烂摊子。”
曹广心里早有了计较:“有阳顺驻军,还有史灿,凡事何须我亲力亲为。城里的收尾我已经安排了,明日辰时咱们正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