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实在是人手不够,又找不到马帮愿意接这笔买卖,所以他恳求我们能够帮他。他提出会给我们最大的优惠条件,一路上也会尽所能帮我们,甚至愿意回程时还借我们一些帐房。我考虑良久,还是答应了下来。定好后天启程,今天是中秋节,大家现下只管放下心敞开肚皮喝酒吃菜,喝醉了也无所谓,明天无需赶路,可以好好休息。”
大家一听说结果,果然都放下心来,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石归庭偷偷地打量符鸣,看他不断地向大家敬酒,被大家敬酒,喝得多,吃得少,知道他心里并不痛快,想是并不十分乐意接这一笔生意,但是碍于情面,推辞不掉。虽然是去赚钱,却是带着大家去拼命,肩上的责任无比沉重,所以心里苦闷。
他的心里也不太好受,悄悄离了席,去厨房做了一锅醒酒汤,一会儿好让符鸣喝上一碗。但是又不能只做符鸣的份,怕给人瞧了端倪去,只好做了一大锅。
吃过晚饭,大家都坐在院子里赏月。月光已经照进了庭院,院子里通亮如白昼,夜风中裹挟着潮湿的水腥气,又和着一股子桂子香,香甜醉人。石归庭端上醒酒汤:“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晚上月色好,多赏下月吧。我做了些醒酒汤,大家都喝一点,明日醒来便不会宿醉了。”
白膺办妥了古宗帮的事,心情轻松了不少,便开玩笑说:“石大夫真是比家里的婆娘都要贤惠。我们哪次喝多了,婆娘会做醒酒汤的?”
大家都笑着附和说是,闹得石归庭好不尴尬。符鸣从石归庭手里接过汤,一口喝了下去:“阿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石大夫给你做汤,你还说三道四,把人的好心当驴肝肺。你要不喝,我代你喝了吧。”说罢又端起一碗作势要喝。
“我喝,我喝,符哥你怎么能抢我的份?”白膺连忙跳过来,从符鸣手里夺过来,一口喝光,咂巴了下嘴,“我说的是实在话,自打石大夫来了咱们符家帮,我们的待遇还真是提升了不少,大家说是吧?”
大家都纷纷附和说是。这时马店的老板娘给大家端上团圆饼,这是店家自做的,为住店的客人们每人准备了一个。大家吃着饼,将话题又转到别处去了。石归庭拿了一枚饼,从马店的后门出来,不多久,便到了洱海边上。
此时天上的那轮银盘悬挂在半空,盈盈泛着玉色的光芒,夜风吹着湖水,一下一下地湃在堤岸上,如一支节奏分明的乐曲。天上的银盘倒影在水里,碎成了片片白银,银光闪闪烁烁,仿佛碎不成句的词语。
石归庭捏了一小块饼放在嘴里,有股麦香味,也有些淡淡的甜味。他沿着湖堤信步向前,走到一处码头边,岸边竟停了数条小舟。看那小舟,不是渔船,大约是专供游人游湖用的。他突然想去洱海上看看月色,正好可以偿一偿赏洱海月的心愿。“船家在吗?船上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想来是上岸回家过节去了。石归庭想一想,还是算了,主人不在,不问自取是为窃,还是就在岸上看看算了。一边吃着团圆饼,一边吹着夜风赏着月,慢慢地便有了一些离愁,好多年没在家过中秋节了,这样的万家团圆之夜,沉水会不会抱着孩子赏月的时候跟他们念叨起自己呢?
“石大夫你也在这呢?”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石归庭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符鸣:“是符锅头啊。”
“在这里赏月呢?你吃什么?”符鸣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石归庭给他看:“团圆饼。你要吃点吗?”
符鸣接过去:“我也吃点应个景吧。方才老板娘端出来忘记拿一个了。”
石归庭心里有些激动,真是没有想到符鸣会和自己坐在一起赏月。他想看符鸣,但是又不大敢看,扭了下脑袋,结果还是将视线落在水面的月光上去了。
符鸣不知他的心思,一边吃饼一边说:“石大夫想家了吧?”
石归庭轻轻“嗯”了一声。
“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石归庭想着远方的家,心中有点黯然:“父母双亲都不在了,家中还有个侄子。”
符鸣意外地问:“石大夫没成家吗?”
石归庭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没有。”其实他从小订过一门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姑娘长到十三岁的时候没了。后来他发现了自己的隐疾,再也没动过娶妻的念头。父亲去得早,母亲倒是张罗过他的婚事,但是亲事还没定下来,她就走了。他因为守孝又拖了三年,这期间兄长也没了,就再没人操心做主他的婚事,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他自己倒是乐得清闲的。
符鸣挑挑眉,生出一丝兴味:“我看你很喜欢孩子,怎么不娶妻生两个?”以石归庭的人才,不可能娶不起妻。
石归庭讪笑一下:“我性好自由,为人散漫,不喜羁绊。若是娶了妻,恐也是坐不住的,余她一人独守空房,未免又太自私了些。”
“你这性子,倒挺适合我们马帮的。”符鸣拍拍他的肩,遂又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好几年没在家过节了,想想觉得挺对不起娘和儿子的。”
石归庭扭过头:“怎么会?你在外面这么辛劳地奔波,也是为了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定然都能理解。倒是我,一出门就是数载,常常半载几月的杳无音讯,才是真的叫家人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