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成看着那针:“这样就没事了?”
石归庭抹了一把汗,说:“这是强制性让他睡觉,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家茂回来了,应该就会好些了。”
“原来他还记得家茂啊。”劳成看着躺着的春生。
石归庭笑笑:“这是下意识地的某种记忆,大概是执念太深的缘故。他并不是真的认得家茂。”
劳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傍晚时分,符家茂来劳成家接春生,石归庭发现他的颧骨上有一块淤青。“家茂,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春生爹用水瓢砸的,不碍事。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将春生接到我家了。”符家茂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淤青,痛得缩回了手。
石归庭问:“那他们同意了?”
符家茂笑一声:“他们本来就无力顾及春生了,我接过来,正好省了他们的心。他打我,不过是出当年的气罢了。春生呢?”
“阿成陪他在外面玩呢。”春生睡着之后,石归庭猜想春生可能是被屋子里的某个东西吓着了,于是等他一醒,就将他带到屋外去了。
“哦,那我带他回去吧,药也抓到了,回去给他煎药去。”符家茂抬腿便去找人。
石归庭道出心中的疑问:“家茂,你爹娘对这事不反对?”
符家茂顿了一下:“也没有十分反对。我只是说要帮春生治病,他们大概也是觉得我造孽太多,现在愿意改正错误,所以也就默认了。”
石归庭点点头:“这样就好。”
接下来几天,石归庭每天都去符家茂家看春生,指点家茂如何引导春生的记忆,如何安抚春生时而暴躁的情绪。春生这病其实是无法完全靠吃药针灸治疗的,要让他保持情志舒畅,慢慢地控制发病次数,要给予适当的刺激,重新教会他认识身边的一些事物,汤药和针灸只能起辅助作用。
石归庭为春生治疗之余,还会去符鸣家转转。大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喜欢符鸣,因而也就十分喜欢他的儿子符睿。去过几次,就和那孩子慢慢熟悉了,小符睿也愿意开口怯生生地叫石伯伯了。石归庭听着很满意,常常带着符睿去喂马,就是那匹叫四妞的马驹。
石归庭一看到四妞,心里那个沮丧啊,这么漂亮聪明的马,不久就要送去给群雄寨那个熊一样的人,真是太委屈四妞了。所以觉得特对不起四妞,于是常常拿了豆饼和青草去喂她。
符睿也极爱马,这点确信无疑是遗传了符鸣的。他跟石归庭熟了之后,就常常拉着石伯伯一起去喂马,四妞相当温顺,常常驮着符睿在院子里转圈。小家伙高兴了,就跟石归庭说:“四妞是我的马,我的马。”小家伙一遍又一遍地重申自己的所有权。
石归庭看着那张非常神气的小脸,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要是不去招惹那个群雄寨,这四妞就不会被送走了,就不会弄得符鸣父子两个都要割爱。他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到时候小家伙不定要多伤心呢,本来就没有爹娘陪着,四妞是他最忠诚的伙伴,如今连四妞都要被送走,那岂不是让孩子更无依靠了?
就这样,石归庭怀着悔恨自责的心情过了几天,符鸣带着去丽江的马队回来了。马队一回到村里,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人们扶老携幼,都跑出来迎接自家的亲人。
符鸣牵着自家的五匹骡马,回到自己家里,发现石归庭正扶着儿子坐在四妞背上,绕着院子遛圈。孩子眼尖,看见符鸣进了院子,张开手臂叫唤:“马,马。”他不叫爹爹,只叫马,盖因年纪太小,对爹爹的记忆相当淡薄,他们父子一分别就是经月,不认识爹爹是很正常的。
石归庭循着他的手臂望过去,只见符鸣正满面尘灰地倚在三妞身上,看着自己和符睿,脸上不由得一热:“符锅头,你回来了啊。”心里却不由得替符鸣难过,儿子见了他,开口叫的是马,而不是爹爹,这个中辛酸滋味只有符鸣自己能体会。
符鸣也不介怀,放下手中的马缰绳,张开手臂走向儿子:“睿睿,来,爹爹抱。”一把抱住了马背上的符睿,扭头对石归庭说:“原来石大夫在陪睿睿玩。”
石归庭腼腆地笑一笑:“空闲的时候没事做,就过来看看睿睿。”
符睿对父亲也不是全然陌生的,所以并不拒绝符鸣的怀抱。“呀,我的睿睿长高了,比原来要沉了。还能骑马了,真棒!”符鸣说着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石归庭望着眼前的两张脸:一个是古铜色的脸膛,并且缀满了胡渣子,一个白里透红,粉嫩得能掐得出水来,但是眉眼、鼻子和嘴巴,无一处不相似,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符鸣逗了一会儿子,然后回头看石归庭:“石大夫,你在看什么呢?”
石归庭略感尴尬,掩饰似的笑了一声:“我才发现,你们父子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太神似了。”
“那是自然,这是我儿子么。来,儿子,叫声爹爹来听听。”符鸣得意地说,一边笑一边用胡子扎他的小脸蛋。
符睿躲闪着符鸣的动作,伸着手臂向石归庭求助:“石伯伯。”在符睿的心目中,这个刚到家的爹爹还没有陪了自己好几天的石伯伯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