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四顾,语无伦次道:“我只要想到你会死,别的就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害怕……”
曲鸿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该是这样的,受伤的本该是自己。他刚刚捡回一条命,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风长林差点用自己的命来交换他的,他想到这一点,顷刻间心如刀绞。他咬紧牙关,收紧手臂,将躺在船中的人轻轻抬起,一边宽慰道:“总之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甩开他们了,很快就能过江去……”
可惜他根本不会安慰人,那本来是风长林的强项,他的口中永远只能说出戏谑的玩笑话,眼下是那么不合时宜。
一旁,程若兰已经脱力地坐倒在地,乐诚还存有些力气,跪在师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那艄公神情镇定,站在船头,还撑着船嵩,小船被他驾驭得服服帖帖,如同一匹良马,在湍急的江面上轻巧地穿梭。他往船中看了一眼,叹气道:“年轻人,你怎么做事没有半点章法,你看不出他中毒了,不能乱动吗。”
“我……”曲鸿踟蹰道,“我看得出。”
那人又叹了一声,似恨铁不成钢,随后抬手往后方一指,“你扶他去船篷里,他中的是寒毒,毒性渗入血脉,若不是内力深厚,现在早就没命了,最好让他饮些暖的东西,不过我这船上也没有,你且先帮他擦干雨水,盖个毯子吧。”
“好,我知道了。”曲鸿点头谢过,不再犹豫,将风长林横抱起来,钻进船篷里。
艄公见他动身,又转过头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傻站着了,你们师兄内功底子好,有那小鬼看着,暂时死不了。你们两个来帮我驾船。”
乐诚这才扬起头,虔诚地望向他:“方才多亏您帮忙,要不是有那根木桨,后果不堪设想,您……您究竟是什么人?”
艄公轻描淡写地答道:“开黑船的而已,算你们运气好,赶上我出工,我救你们可不是白救,是要收报酬的。”
程若兰立刻道:“没问题,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自当以重金相谢。”
“算你们爽快。”艄公点点头,将船嵩撑在一边,把左右船桨递给两人,教他们如何驾驭。
乌篷船暴露在雨里,晃晃悠悠地往江北划去。
船篷里终于没了落雨,只能听见雨点打在头顶的密集鼓动,还有浪涛拍打船沿的声响。
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连绵起伏,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似的。
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的恐惧,船篷很狭窄,风长林身上的寒气显得更重了,他的头发、衣服都在滴水,水淌到脚边,汇成一滩。
他在船篷中坐下,还在不住地发抖,曲鸿将他湿透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扯过船家挂在壁上的方巾,将他脸上,颈上和胸前的水悉数擦干,最后从角落里扯出一张驼毛纺成的毯子,披在他的背上,仔细把前襟左右盖好。
风长林由着他做完这些事,脸色仍没有好转,口中喃喃地问道:“鸿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该被担心的是你。”曲鸿答道,声音听起来十分僵硬。
风长林吃力地抬起眼,望向他道:“你方才明明打算独自赴死,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难道你做得就对吗!多亏你运气好,只是中了一针,倘若你真有什么不测,那我……”他吼到半途,终于吼不下去,在风长林身边坐下,“总之这次是你不对,我不会再听你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