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交谈后,两人心里都有重事压着,已经盛满千头万绪,实在装不下更多。
两人一起消磨的时光,反倒成了最轻松惬意的部分,这人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染力,毫无保留地包容着他,让他的心也跟着昂扬起来,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从前他虽然活得并不快活,却对死十分惧怕,如今他却时常觉得,只要这人与他为伴,纵使出生入死,似乎也不算什么。
人若是活得开怀畅快,连死都成了小事。
他享受着这样的片刻,心中暗暗想道,就算当一只大懒猫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不合时宜的心思,他以为风长林是不懂的,最好也不要懂。他总觉得,这人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最好一直不要改变,若是有人想要动摇他,伤害他,自己要第一个跳出去阻止。
至于这份想法背后的意味,他也尚且懵懂不明。
如此走了几日,铜陵终于到了。
阴雨仍是连日不歇,连马都疲惫不堪。四人没有进城,只从城边的官道经过,道旁的界碑被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淤泥和灰尘全都被洗去了,连石上的暗纹都变得清晰可辨。
城郊不远就是江面,因着下雨的缘故,江水也涨了不少,浊浪滚滚,江对岸的山林笼在白色的雾气里,像是隔在很远之外。
下雨并不是稀奇事,可江面上空空荡荡,竟看不到一艘船影,却大不寻常了。四人走到近处,不敢贸然行进,便停在路边,远远地观察情况。
渡口果然有不少官兵徘徊,身着青衫,头戴斗笠,腰跨长刀,在码头上来回走动。
江上无人,想要渡江的行客都被堵在江边,码头上排了一条长队,人头熙攘。
这些人平白被阻隔了行程,自然不服,间或有人上前,与官兵申辩争论,可官兵只是敷衍几句,便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风长林心道,看来封渡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不知是巧合,还是与自己的任务有关,倘若是后者,更不能让官兵发现了自己。于是举目远眺,却又看不清江对岸的情形。
一旁,乐诚小声问道:“大师兄,一艘船也没有,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风长林也在考量同样的事,他环顾四周,看到路边不远处开着一个茶铺,雨天生意不好,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他走过去行了个礼,恭敬地问道:“老先生,请问这铜陵渡口怎么突然不让通行了”
老头慢声慢气道:“我也不知,官老爷做事,怎会把理由告诉我们这些草民。从前这地方也没人管,还有不少开黑船的船老爷,在我这里吃茶歇脚,那些船老爷有的是钱,出手也阔绰,嘿嘿,嘿嘿……可惜最近都没了影儿,我这生意啊,实在愁得很……”
曲鸿也跟在风长林身后,懂了这人的意思,从口袋里取了一把碎银,塞到他手里,低声道:“您看您谦虚的,他们是船老爷,您便是茶老爷,您看,我们哥几个正要送妹子去江北嫁人,嫁的是有钱的金老爷,所以不能被官老爷看了去,您若是认识附近的船老爷,能否为我们引荐一下,彼此行个方便。”
那老头眼神一转,表面上仍是糊里糊涂的样子,却将钱仔细收进口袋。
这也是临江之地近年才有的事,金人原是塞外蛮夷,祖上惯于打猎放牧,哪怕是女人也大都生得彪悍精壮,身上的蛮气尚未褪去。这些金人遇见温婉娇怯的江南女子,大以为奇,见色起意,强霸民女之事时有发生,大多数汉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疲于逃命,但也有少数人家贪图荣华富贵,将有些姿色的女子嫁去江北,给金人的达官显贵做小妾。
运送这些女人,也是黑船的一项重要生意。
果然,那老头收走银子后,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道:“看到前面的铜官山没有,你们往上游走,沿着山左绕过去,十里之外有一座沙洲,船老爷就躲在芦苇荡里,你们朝芦苇荡喊三声,‘青壳的乌龟儿溜进江喽’,船老爷便会载你们渡江。”
风长林在一旁听着,奇怪道:“青壳的乌龟儿?”
老头道:“可不是么。”抬手往江边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