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附近连邮筒都没有。费恩没有坐车,也没有找人借辆自行车,硬生生地走了几公里到附近的邮局。
去的路上好像是怕把它丢了似的,时不时将那封信拿出来看两眼。拿到这封信不过几个小时,上面所有的内容都已经被他牢牢记住。就连诺亚在哪里写了连笔,哪里有个墨水点,他都知道。
他甚至希望自己会有勇气能突然把这玩意撕碎,随便扔进路边的哪个垃圾箱,等着垃圾车把它运走然后销毁在垃圾厂,变成一堆灰烬或者黏糊糊的纸浆。然而他没有,他没有自己想象出得那么冲动那么暴躁,相反,去邮局的这条路上,他异常平静。
这也是他选择徒步走去邮局的目的。慢节奏好像更能够让他变得更冷静,但从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需要。
他想起有时候为了安抚犯人的情绪,不让他们太过紧张,会假意发信纸或者明信片让他们填写。这看起来好像是他们能够和自己在外界的家人联系的唯一机会,费恩曾经看着他们带着笑容、兴奋地认真地填写着家人的姓名和住址,激动得连握笔的手都抖个不停。
费恩站在营房门口,垂着眼睛看他们兴高采烈地把所有想写的话全部堆在那一张小小的明信片或者信纸上,几乎把所有空隙都占满,还仍然不满意。甚至有人还会鼓起勇气再要一张。
看着他们的时候,营房中的气氛越欢快,与之相反,费恩的心情就越沉重,甚至别过头去或者干脆走出房间,让自己不去看这一切。
也许是在这么压抑的地方被关押久了,一直以来维持谨慎、被粗暴地对待,对于好不容易有的福利根本不会去考虑太多。
或者说他们不想去考虑更多。然而事实上,集中营的秘密对于外界全部封锁,而这些犯人亲历过几乎集中营底层的所有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所以,这也就只是一个安抚他们情绪的手段而已,没有哪个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囚犯看守还是特遣队员,没有谁有闲工夫在那么多纸片中一张一张地检查。那时候费恩站在才挖好的深坑旁,脸庞被火光映出一片红色。火势那么猛烈,站在那里的人都会因为太过灼热而不敢停留,那火却依然融化不了那双坚冰一样的眼睛。
他冷漠地看着特遣队的人将装满纸片的推车推到火坑边,然后将那些东西倾倒进去。费恩看着那些满是字迹的信件和明信片纷纷扬扬地,像鹅毛大雪一样散落,甫一接触到跳动的火舌,便化为灰烬。
想了想这根本不值得感慨。连人命在这里都那么脆弱,更何况那些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度的纸片。
他很想直接把信件投进门外的邮筒然后一走了之。但是他不能。他还是走进了邮局里面,亲手把信件交给工作人员,办好挂号信的手续。他的心情当然不好,从头到尾只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但他冷冰冰的表情总让人感觉有些胆怯,员工不敢怠慢,冲着他的军衔也不敢招惹,手脚麻利地帮他办理好了手续。
费恩也没有久留,看着办妥当了就转身离开了邮局,还是沿着原路返回集中营。
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地方当成过家,没有人会想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只是因为有一些朋友,还有诺亚在这里,他才能安下心来在这里暂时栖身。
但是现在,就算是他还没有离开的现在,在集中营门口停下脚步,费恩抬头望着这一切。灰暗的围墙、仿佛没有边际的铁丝网还有林立的哨塔,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座没有颜色、没有阳光照耀的灰暗城市,那么陌生。
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了,比起白天显得更加昏暗,天上厚重的云层前仆后继地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