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床上锦幔放下,抓散一头青丝,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去,装作睡眼惺忪道:
“大老爷还没醒,你们别吵啦。”
那县丞眼睛虽花,耳朵却不聋,听出是女子声音,心下一奇:
“马相公赴任的时候,没瞧见他带了什么女眷啊。”
猛然醒悟:“糟了,今日忒也鲁莽,竟然撞破了相公的私事,这可捅了篓子。”
他见机甚快,忙道:“这位小相公,你说……哦……大老爷不在啊,在下告辞。”
随他来的几个公人个个老于世故,有的说:
“哎呦,这瞎眼蛾子哪里飞不成,偏偏扑进我眼里面,这可什么都看不到啦。”
有的道:“真是不巧,我早上才被沙子迷住了眼,现下里还睁不开。”
嗓门颇大,唯恐锦帐里那位大老爷听不真切。
黄若穿戴整齐,收拾了随身之物,同米入斗大模大样地穿堂而过。
一众公人见了黄若,便似她全然透明一般。
待二人走后,才忙不迭地聚在一处,好一番品头论足。自是先前几人已将房中所见的“旖旎春色”宣扬了出去。
二人行出不远,忽见“马老实”跑了过来,身上还背了一人。
他方才被耿长老内力强冲入脑,昏睡许久,时辰一到便即醒转。
稍稍一动,便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瞧,左肩透过一只箭头。又见遍地死尸,吓得魂飞魄散,钻出墙洞便逃。
跑出数丈,方觉背后沉重,似是有什么东西缀着。
一转头,却见一张惨白的脸,口鼻流血,显然已经死了。
他连挣几下,挣不开那死人,便一路背着,大呼小叫着疾奔。
米入斗拦住他,仔细一瞧,原来一支羽箭自那死人背心射入,贯穿胸膛,又从“马老实”的后肩射了进去,把两个身子串到了一处。
他将箭头折去,把箭拔了出来。那尸身“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黄若道:“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若不是他把你遮住了,你哪还有命在?”
马老实见她已换了女装,露着原本的面目,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二位这是去哪儿?”
黄若道:“你倒机灵,瞧出来啦。这芝麻绿豆官我才不稀罕当呢,今天就还给你啦。你的告身、乌纱全在后衙,自己去取吧。”
马老实大喜,只觉伤处也不那么疼痛了。恭送二人远离,一颠儿一颠儿地往县衙跑去。
黄若乱了一夜,只觉神困力倦,在城门口寻了家小店,倒头便睡。
米入斗不敢睡得太实,便在外屋坐着打盹。
过了晌午,算了店钱离去,忽见两个衙役从门口匆匆奔过,举着张告示贴在了城墙上。
黄若好奇,挤进人堆里去瞧,登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