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浮出海面,月色从彩云中重绽笑颜,桃林儿落下的花,重又回归一树芳华,天空晴了,那陌上的微雨,只让空气更加变得清澈透明。就像是一个电话倏忽穿越十三年的光阴,此时的我,三十岁,彼处的赵渊,还是入学时的十九岁少年,手握一个旧式的诺基亚。
如果是这样,我能说些什么呢?
也许,我会说,阿渊,带着你的父亲,远离此地,远离……
也许会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好那个文溪,不许他淡出你的视野,不许他再跑开,甚至,那时候就娶了文溪……
我被一片莫名的情愫笼罩,一瞬间不知自己是在今夕,亦或是何年?
“还有最后一个,都不抬头看看吗?”成熟而醇厚,熟悉的,久违的声音,将我包围了。
他所指处,头顶上的led大屏幕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led灯光直冲天际。盛大而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响彻整条街道,车水马龙的街,突然变得无比拥挤。屏幕中巨大的文字向所有人昭告着:“结婚大喜:新郎:林文溪,新郎:赵渊。”
原来,这最后一幕,是为了我和他。
与此同时,附近的火树银花的焰火,构城两颗连着的心,包围着我和他,在一片流光溢彩中,目光渐次迷离,他已经融入我的眼中,晕眩了的天地,缭乱了的光阴,却知道,只有一个他,只有一个你。
“我怕你再走,我只有等你来了,才敢打开这屏幕。”赵渊平静地注视着我。
每天晚上,他都在守着吧,从未离去。
他是很平静着的,可焰火在他清亮的眸子中绽放着兴奋的轨迹,喉头的吞咽缓慢而无力,像是长跑数万米,一朝抵达终点的欣慰着的疲惫无力。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的胸口在微微颤抖。
我感觉到世界的脉搏和心跳,这般如山似海的沉重,压迫得那一瞬难以呼吸。
“再不走了,好不好。”赵渊紧紧拥着我,很小声地说着。
我死死地抓住他宽阔的背脊,脑袋狠狠地往他脸上蹭着,我未料到才见到面,便已然沉沦,沉沦得像是想和他压成一个人,想钻进他的肚子里,想被他吞进嘴里,恨不得血液的每一处,都是他,全是他!
我用尽全力点着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赵渊顿时放声大哭。
我不知所措地拥着他,我很想哭,可却一时哭不出来。
我忽而明白,大抵我认为就算我跑得再远,赵渊还是会去寻找着我,或者是等待着我,所以我从不担心我回来以后见不到他。而他,每次都以为我那般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每次他都是永久地失去,再复得之。
往来办事的店员,顿时一齐愣在那里,想必是不理解包下这般豪华酒店的男子,为何会这般失态而难以自禁。路人三三两两,继而渐渐自动地以我俩为中心,四五米远为半径,准确地将我俩围起。
久违的吻,绽放起雪山上的昙花。
我知道,除非失去生命,否则我再也不会离去。
不,我会好好地爱惜我的生命,不要在他前面离去。
一瞬间,竟尔想到生与死,一瞬间,仿若生死离别就在眼前,我忽然很害怕,很害怕而立之年的我即将很快老去,不够时间好好陪着他,不够时间好好爱着他。
泪水顿时决堤而下,再也不能停止,亦不想停止。
渊,你可知,你的眼泪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我的泪水,却是在害怕着未来的失去。我不想再失去了,我一朝夕之间失去一个敬我爱我,深情如许的张东,一朝夕之间失去一个疼我爱我视若己出的弘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