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仙君在问仙台除去我之后,之后我便不存在世间,我守在仙君身旁便够了,凡世不必留我名姓。”
“当然……并不是当真要仙君处置我,只是人前做戏,前往问仙台……给百姓一个交代。”
狸珠抬起眼眸,眼中清明一片,“还望仙君成全我……这是我的心愿,我有几分私心,不愿冠上污名。”
“弟子倒情愿堂堂正正的消失。”
跪地青年眉眼黑白分明,一袭青衣如霜明月,身形瘦弱笔直,孱弱的身躯秉承着绝对的道义,他受仙道多年的教导出世,无论何时,眼中非黑即白,正邪永划分的清清楚楚。
浩然正气自眸中而生,温柔良善倾向明台。
“……我知晓了。”怜扶他起来,静静地说,“你既执意如此,我应承你便是。”
“你不必有愧疚之心,若当真有天罚,也不应责怪你,天罚应授予我才是。”
“……起来吧。”
狸珠被扶着起身,他与怜止于礼节,如今在神殿之中,还有其余的神使在,先前尚放的开,如今反倒两人都不自在。
可是身体接触会让神思连在一起,若当真有天罚,恐会连累对方。
狸珠触碰到怜的指尖,指尖相触,转瞬之间又松开,他收回手,指尖稍稍地蜷缩。
怜平日矜冷面容,抬眸看人时那双眼似隔绝红尘万物,看他亦如此,可若是视线停留的久了,便会显出来原本的情思。
“殷礼……你前去准备,应承人间众,告诉他们,届时神使会在问仙台处置。”
大殿之中,殷礼应声,狸珠与其擦肩而过,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直至殷礼在殿中消失。
夜幕将至。
连天的雨丝落下,吹毁了桃树枝叶,枝叶纷纷而落,在雨中萧瑟之景。
怜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久远的记忆。故人相貌出现,青年杏眼温良之貌,眉眼弯弯的绽开,纯净灵力能够净化邪祟,为人间众祛除阴咒起死回生。
“怜公子……我万万不能见死不救,若舍我性命,能够救下他们,如此不枉我来人间一趟。”
“我既生来有纯净灵力,此为良善恩赏,救人间众便是我的使命。”
“此为仙道弟子之责。”
在梦中,他见青年逐渐消瘦,因救人而染上阴咒,久病难愈,只得在病床上等死,甚至最后自刎于明台前。
怜睁开眼,他看向身侧青年,青年念心经睡了过去,指侧经文上书明心见性,勿以己私而不善,这些明台之上的道义,当真在尽力恪守践行。
他眼睫落下,手掌碰到青年心脏的位置,分明能感受到心跳,距离咫尺之遥,为何还是感觉对方离得如此遥远。
因被触碰,狸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清了人,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怜的神情,掌心下意识地便扯住了怜的衣袖。
“仙君………弟子可是睡过头了。”狸珠低声问道。
“如今是子时,时辰尚早。”怜对他道。
狸珠哦了一声,随即睁开眼看怜一眼,复又合上眼,闭着眼凑过去,唇畔碰到怜的眉眼。
“仙君……弟子先前有罪责未曾诉说。”
怜看着他道:“何罪之有。”
“弟子初来神殿,日日亲吻仙君神像,亵渎仙君,祈求仙君早些看见我。”
狸珠睁眼,他眼中神情分明,似带着盈盈笑容,如明月一般清澈见底,轻薄如霜。
“……看见你?”
“若早些看见我……便能不苦人间众。”狸珠回应道。
——莫苦人间众。
怜未曾听到接下来的话音,青年又睡着了,对方侧目闭眼,怀中抱着心经,睡颜安静恬淡。
雨下了一整夜。
狸珠在窗侧前,他在怜回来时便忍不住过去了,掌中拿了一身喜服,红色的金丝绣袍,上面缝制金丝鹤纹,连天梧桐,寓意相思难断止于南天。
“仙君,弟子见神使送来了这个……这是什么,你要与我成亲吗?”狸珠问道。
他抱着喜服,这分明是按照他与怜的身段赶制的,他脑海中思绪晃过,江雪岐成人之后,身形似乎与怜差不多。
低头摸摸袖口的位置,内侧缝有他的名字。狸珠狸珠,他摸摸圆滚滚的两个字,不由得有些好奇。
怜未曾想到会让他看见,停顿片刻才道,“只是让神使做了两身,未曾要拿给狸珠看。”
“我已经看见了,仙君要与我成亲吗?”狸珠好奇心起,一直抱着不撒手,未曾听到怜的答案。
他随之抬眸,怜神色平静,未曾应答他,冷淡的眸中似并不注意他。
狸珠眉眼侧过去,随之把喜服放下来,他自然不会与怜成亲,他说的那些都是谎话。
“仙君,届时你要如何处置我。”狸珠走到怜身侧,两身喜服搁置在一旁,其上的鹤纹相对而展开翅膀,金纹熠熠生辉。
怜打开了一旁的玉盒,其中有一块环形玉佩,上有修复痕迹,通体绿翠,他看着有些眼熟,似先前怜便给过他。
只是那一块已经被他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