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绳子,也不管身后的唐嵶川走得有多么踉跄,几乎是将他拖到了自己房门口,拴在了长廊的廊柱上,一气呵成,扬长而去。
事实上,正如任薇所猜测的那样。在唐嵶川看来,任薇大概是蓄青的私生女,柔弱无害的外表下,一定是与蓄青一样的蛇蝎心肠。示好,也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戒心,骗取他的信任,其后必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时任薇这恼羞成怒的恶劣态度,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肉体的折磨尚且可以忍耐,他最害怕的,莫过于如父亲一般为情所困。
幸好他没有掉入陷阱。
任薇并不知晓唐嵶川的庆幸,此时她已经走到了关押浮兰等人的牢房外,心中颇有几分忐忑。这已经是第五日,若是她们还没有苏醒,她该如何联系到道霄宗的人呢……
好在,任薇才刚踏入内,就听见了十二的声音。
“宜君!”
心脏重重一跳,任薇凑到栏杆旁,目光上下扫视着她,“十二,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十二摇了摇头,“倒是你,蓄青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虽说蓄青对她发表了一番性骚扰言论,但现在也不是吐苦水的时候,任薇怕她多想,当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放心,目前在姜府他有所顾忌,不会对我出手——当务之急,是救你们出来。”
话音刚落,隔壁也传来窸窣的铁链晃动声,沉兰同样贴到了栏杆边缘,“宜君,要联系上道霄宗就必须有通信玉简,现如今我们的芥子囊应当也在空蝉那,你——”
“不必去找了。”
浮兰的声音不似过往沉稳有力,她打断了沉兰的话,轻咳了两声,“我昏迷之前已经送信于倚剑门忘尘仙尊,不必让宜君冒险。”
“忘尘?”沉兰眼中的迷惑一瞬被愤怒取代,她伸长了脖子,朝浮兰所在的方位看去,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怎么可以找这个贱人!你明知道秦补拙当初就是为了他才——”
“沉兰。”
简单两个字,却因着浮兰肃穆的语气而变得沉重。
不同于过去神采奕奕的模样,她如今手脚均被臂粗的铁链扣住,身上大概也还带着伤,话语间总忍不住地闷咳,颇有些狼狈。
“心怀天下,匡扶正义才是修行之本,往日恩怨,尽为烟云……你不要被误了眼。”
“我看你才是误了眼!”
沉兰眼眶发红,愠怒不已:
“道霄宗上下谁不是满口仁义道德?但又有谁像你一样真心在乎黎民百姓?那个忘尘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当初他明知你在混沌秘境生死难料,还特意将秦补拙叫走,差点要了你的命!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就算秦补拙还在闭关,我就不信空蝉强到道霄宗上下无一人能敌。你找忘尘,保不准又要被他所伤。”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打着颤,“浮兰,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想想自己?”
沉默几息,浮兰垂下眼睫,神色不明:“忘尘剑术过人,必能阻止空蝉作恶,我不可为一己之私,独善其身。”
“我看你是非得死在他手里才罢休!”沉兰恶狠狠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背过身不再言语。
之前任薇就知道,沉兰对忘尘和秦补拙厌恶至极,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按照浮兰的说法,忘尘应该已经快要抵达旃檀林。再思及蓄青这几日将浮兰她们抛在脑后的悠闲状态,任薇就无法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或许,蓄青就是在等忘尘来呢?
她旁观了这场争吵,也明白她们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冷静,恰好思虑繁多,便也没再开口。而浮兰见状,似是懊恼自己在稚童眼前争吵,叹了口气,柔声道:
“宜君且保全自己,无需为我们烦忧。”
任薇的目的本就是得到道霄宗外援,此时确认了浮兰早已向忘尘求助,她稍稍安心的同时,又因为她们二人方才的话感到些微迷惘。
现今的忘尘仙尊,既不是原着中的小太阳受邢秋越,也没有被盛骄夺舍,那么他应当是保持雪莲本体最原始的品格,不说无欲无求,至少也该圣洁善良。
可从沉兰的描述来看,他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些话中纵然有她个人的情感色彩在,结果却是无法作假——秦补拙为了忘尘,伤了浮兰。
他们三人之间,纠葛极深。
那蓄青又为什么要特意等忘尘来?
以任薇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是想从忘尘身上得到什么。
灵力?雪莲之体?莲花……对啊,莲花!那日蓄青要将她生祭分魂阵的时候,她所看见的拱顶所绘制的花纹就是莲花。
难道是分魂阵的最终完成需要忘尘?
……
将已知的线索整合起来,不知不觉想了一夜,天刚微亮时,任薇便起了身。
打开门,唐嵶川正闭着眼斜靠在廊柱上,手腕偶尔抽动一下。
旃檀林昼夜温差较大,虽还未入冬,清晨的温度已经颇低。任薇紧了紧衣衫,呼出一口热气,蹲在了唐嵶川身前,伸手敲了敲他脖颈上的颈环。
“主人都已经起来了,你还要接着睡不成?”
果不其然,眨眼间,唐嵶川就已经清醒过来,双眼警惕地瞪着她。只可惜他说不了话,不然恐怕早就一口咬在她脖子上了。
“今天需要教你一些规矩,嗯……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呢。”任薇笑着,眉眼弯弯,“总不能一直‘你你你’的叫吧,你说对不对?”
在唐嵶川怨恨的目光中,她拍板定下:“就叫牛牛吧,贱名,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