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时,蓄青的目光紧紧咬在任薇脸上,像是渴望着她出现恐惧或愤怒的情绪,然而又一次地,他的期望落空了。
任薇冷冷回望着他,不为所动。
对啊,这就是真实的她。正是这掩藏在卑微胆怯外壳下的,强硬又柔韧的心,让蓄青一次次地为她破例,甚至纵容着自己留下她的性命。
遇见她以后,他尽在掌握的生活开始有了意外,像是惊雷之下反倒焕发出生机的枯木。
幸好没有杀了姜宜君,他心想。
“这就是我与他相识的过程,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蓄青笑着,抬手想要抚摸任薇的脸,还未触及便被躲开。
怔愣一霎,他很快又恢复笑意,自我安慰道:“哎呀,我袖口还有污血就来碰你,真是抱歉。”
有着先前被置之死地的经验,他此时所展现出的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包容只会让任薇更加警惕。她后退一步,那双圆润明亮的眼中满是防备与怀疑,“他现在这样一直受伤,也是因为失去了那半颗心吗?”
“这个嘛,不全是……”蓄青难得语塞一瞬,垂眸思索片刻后才道:“大概还因为他犯下杀孽。”
“杀害上古灵兽,代价怎么会小呢。”
任薇不会尽信蓄青的一面之词,但从他对“剖心”的描述来看,这些话至少也不全是胡编乱造。
既然唐嵶川已经欠下残害天狐的杀债,那现下的状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天狐灵珠并非原着中所说的那般大有裨益,要么,唐嵶川其实根本没有得到天狐灵珠。
无论是何原因,都与蓄青脱不了干系。
任薇最终还是跟着蓄青回了姜府,只不过这回她没有如往常那样见到姜州鸣。
从大门到后院,蓄青似乎比过去更为畅通无阻,府中的仆役对他的崇敬亦是更甚,还相距数米远,便已躬身问好,直到他离去,都仍未起身。
“委屈你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了。”
蓄青再踏入房中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举手投足间,淡雅的檀香徐徐溢出,如丝线般缠绕上来,让任薇下意识屏住呼吸。
在她印象中,蓄青总是穿着那身普通的柿色僧服,此时却不知怎的换上了一身白衣,还熏了这样浓重的檀香。
任薇无法将他与“梳妆打扮”一词相关联,只认为他又是要作妖,扭过头道:
“我一直住在这里,能有什么委屈。”
“自然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带你离开。”
“你可愿意?”蓄青凑近了些,湿热的水气伴着香味从他衣领间蒸出,熏得任薇有些不适,她刚要离开,手腕便被蓄青握住。
他并不用力,却是怎么甩也甩不开。
任薇耐心告罄,转过头讥讽道:“你莫非真想收我做义女?”
对视之间,她这才发现蓄青不仅穿了套不常见的衣裳,就连头上从未摘下过的帷帽,都换成了边缘绣着莲花的款式。
这突如其来的风骚是想做什么?
就在任薇狐疑之时,蓄青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若你想做我的义女,我自然不会拒绝,但我更想与你结为夫妻。”
就算她灵魂上是成年人,身体也是幼童,对此,任薇在短暂的惊讶后,更多的是感到恶心。
她起初还以为蓄青是又有了阴谋才会对她和颜悦色,没想到是起了这样的龌龊心思——果然她还是高估了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任薇面上的厌恶毫不作伪,在她鄙夷的目光中,蓄青并无任何羞愧,面不改色道:“当然,我会等你长大,二十年——不,十年应该就够了吧。”
“虽然那时你也不过碧玉年华,但已经是能结亲的年岁了——”说着,他灵光一现,邀功似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对了,你父亲已不能人道,看来是要断子绝孙了。”
穿越至今,对付这种脑子有病的人,任薇已经得心应手。她很快将注意力从蓄青莫名其妙的“求婚”上移开,转而考虑起他所给出的消息。
就算姜州鸣被骟了,风铃也仍怀有身孕,除非——
“她啊,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虽然没死,但应该也生不下来了。”
自从下定决心将任薇划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蓄青对她几乎是问无不答,“诶,正好我也把她抓了回来,我记得你与她关系不错——要去看望她吗?”
不等任薇回应,他又自言自语道:“如果要去,不如顺便也去探望一下与你一起的那老少二人,哦,还有你的那个朋友……她们都被关在一起呢。”
“师尊,可是有什么问题?”
少女一身干练青衣,腰间别剑,面庞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却是紧紧拧着眉,神态稳重。
而她身旁的男人同样眺着远方,眉目清冷,皎然如月,一袭白衣几乎要融入厚重云雾之中,飘然似仙。
收到浮兰的求救后,他们即刻动身,然而飞舟越是靠近旃檀林,忘尘心中的不祥之感便越发强烈。
像是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催促着他离开。
修道之人向来重视预感,忘尘是雪莲所化,受尽日月偏宠,直觉便更不可忽视。但浮兰为人要强,若非情况危急,也必然不会求助于人。
思及此,忘尘摇了摇头,“无事。敏敏,此番是你初次入世,谨慎为上,若遇危险万不可强撑。”
“是,谨记师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