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皆惊叹于这少年之美时,他却突然在笼中挣扎翻滚起来,铁链撞击间发出沉重声响,原本安稳悬于空中的方形铁笼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剧烈晃动起来。
人与妖苟合产子本就骇人听闻,此时他这模样更是难免使人联想到野兽发狂。
一时之间,簇拥着向前推挤的人群登时如潮水离岸般连连后退,被挡在后方的任薇等人,反而突兀地站在了最前方。
似是对这等恐惧的反应很是满意,那拿着鞭子立于台上的异族人大笑起来,“诸位莫怕,这就是天谴!”
“你们看,我可从未碰他,但他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言罢,他直接将铁笼落下,大步上前,探手就将那少年捏着脖子抓了出来。
他奄奄一息,原本算得上清整的衣衫变得血迹斑斑。
这血色甚至逐渐扩大,粘稠腥红的血液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流出,漫开,然而他像是已经陷入疲倦,尽管四肢仍在无意识地抽动着,白皙艳丽的脸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静静地垂着眸,如端坐于血泊中的玉面人像。
在场大多只是平头百姓,对他们而言,这少年再妖异,也是人面人身。此时围观他鲜血淋漓的模样,几近于围观宰杀同类,实在是有些残忍。
“分明是你先伤了他,此时他伤口崩裂才会流血的!”
“我看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人妖之子,就是他胡说,惹我们上当的。”
“就是,果然是北蛮,对这样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
围观者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指责此奸商为博眼球丧尽天良,如此一来,刚刚因恐惧而冷却下来的氛围又逐渐变得火热。
即便此刻千夫所指,男人依旧毫无畏怯之意,反而颇有底气道:“在下伊博尔,的确是来自北方的回鹘人,但我需要澄清一点——除了头发打着卷、眼睛不是黑色,我们与你们没有什么不同,决不会滥杀无辜。”
“我们商队一路南行,途中捡到了他,起初我们也只当他是个普通少年,可谁知,他当日就杀了我两个兄姊,被我抓住时,都还咬着他们的喉咙不松口!”
说到这里,伊博尔脸上登时显现出怒意,深邃眼窝中,闪着蓝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手中看起来纤弱不堪一击的少年:
“后来我发现,他每隔几天,身上便会出现伤口,随着新的伤口出现,旧的伤口就会愈合,循环往复。”
“这便是他身怀人族血脉,却杀人饮血的报应,是天谴!”
伊博尔虽是典型的异族长相,红发蓝眼,但言语之间并不似大多数异域之人口音含糊。他话音刚落,少年脖颈上便极为应景地凭空出现了一道裂口,皮肉翻卷,鲜血汩汩,让在场不少人下意识地干哕。
这画面惊悚之外,又为伊博尔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这果然就是唐嵶川。
事实上,伊博尔的猜测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这的确是天谴,但不是杀人饮血导致的,而是由于唐嵶川那“深情”的父亲逆天而行的代价。
任薇早就见过他当时血流不止的样子,现在看着,除了无法避免的视觉冲击,她内心还算得上平静。
但一旁的沉兰和十二早已双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对此,她也只能配合地抖了两下。
“这人的确……没想到旃檀林还真是卧虎藏龙。”
对于沉兰这句意味不明的感慨,任薇也深以为然。
所有不得其解的谜团,抽丝剥茧后,都指向了旃檀林。她本以为此处不过是副本中的一个,如今看来,却更像是一切纠缠的根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恐怕还能在这里见到少年主角们齐聚一堂。
此时此刻,被伊博尔拴住的唐嵶川正如珍奇异兽一般被人参观,胆子大的,只需要两枚铜钱就能上前近距离观摩。
旃檀林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又盛产各类珠玉宝石,只要不发生战乱,人们光靠着往来贸易就赚得盆满钵满。这点钱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因而阻止他们的是对于未知物种的畏惧而非价格。
但恐惧终究敌不过好奇心,况且这野兽已经被栓在了眼前。
初时还无人敢尝试,有第一人,紧随其后就有了第二人第三人……不多时,伊博尔的帽子里已经装了沉甸甸一兜子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