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了解你这个蠢货!”麦吉罗按住弗洛姆肩膀,把他推回座位。哼哼唧唧地说:“好吧,你要找死我可救不了你。”
“就让你这个蠢货,一意孤行地去找死吧!”他握拳用力锤击几下桌面。
才喘息着坐下,起伏的胸膛撑起衣服,在腹部堆叠出许多褶皱。
“也许你稍微听闻过一些,有关塔利亚城名字的由来。”
“我知道,听说是女皇因为一位皇家厨师,做出的饭菜十分美味。而将他的故乡赐名为:塔利亚。来自美惠三女神之一的宴飨女神的名字。”
“是的,那可是个好运的家伙。”麦吉罗情绪平复下来,缓缓说:“谁知道他是怎样凭借美食讨好女皇的。”
“他的本名是胡德利维菲斯。”抬起手按住纸张,手指敲击。“就是这位餐厅老板的父亲。”
弗洛姆表情变得严肃。
他等待麦吉罗继续说下去。
“原本在女皇身边好好的,真是惹人艳羡。某一天,噢——大概十年前吧,那家伙突然回到塔利亚城。偷偷摸摸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似的,也很少走出那幢他出名后,新建的房子。”
“听说是在努力培养他的儿子,正准备开一间餐厅,好让自己重新声名大噪。”
麦吉罗嘲讽地扬起嘴角冷笑。
“有趣的是,他在不久后就死了。遗体被匆匆抬去焚烧,然后埋入地下。”
“他有别的亲戚吗?”弗洛姆问。
“好像没有,那个人傲气得可怕,自尊心太强。被女皇看中后,根本不屑与身份低微的人交流。所以灰溜溜地跑回塔利亚城后,更是完全隔绝与其他人见面的机会。”
“那么谁来照顾他的儿子?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麦吉罗立刻回答:“也是十年前,说来巧着呢。那个男人出现后,胡德就死了。他一直照顾胡德的儿子长大,直到今天。”
麦吉罗又说:“你认为是他杀了胡德?”他从弗洛姆的表情,判断着他的想法。
弗洛姆摇头,然后问:“胡德对待这个儿子怎么样?”
“糟透了。”他回忆传递过来的消息,把它们压缩在一起。“那家伙回来后就疯了,从调查的消息上来看,经常虐待他的孩子。邻居偶尔见到那孩子出来的时候,手上都是伤口。”
弗洛姆身体后仰,把眼睛严肃地眯起,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桌面的纸张。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很多犯下非常残忍的凶杀案的凶手,在幼年时都有遭受过虐待的迹象。大多会在他们成年后的某一天,因为什么事件触发了这份记忆,导致他们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上犯罪的道路。”
“这方面我可不清楚。”麦吉罗摊开双手。“你要说什么?怀疑谁杀了胡德,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倒霉,死掉了?”
弗洛姆没有回答。他逐渐缩小怀疑范围,开膛手也许就在眼前了。他需要近距离接触这位童年遭受过虐待的老板,用以确定他是否就是那位凶手。
或者是那位厨师。
弗洛姆可还记得克罗诺医生几次检查尸体后,给出的线索。
宽大的手掌。
油腻的气味。
真巧,一位健壮的厨师完全具备以上两个特点。
“我现在不能断定,”弗洛姆坚决地说:“我需要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他视线在文字上移动,停留在潘地曼尼南餐厅的地址上。
潘地曼尼南餐厅…真是有意思的名字。
麦吉罗不再劝阻,这家伙不抓到凶手,是不会放弃的。他多说无益。
“你要小心一点。”麦吉罗从外套里面掏出一把迷你手枪,还没有他的掌心大。推到弗洛姆面前。
“把这个藏好,关键时候也许可以救你的命。”
弗洛姆愣了一下,两根手指夹起手枪打量。
麦吉罗有些得意地说:“这个是微型间谍枪,我好不容易才从外面搞到的,不过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弗洛姆温驯地笑了笑,五官柔和。“还是留给你防身吧。”
“我待在这里安全着呢,可用不着这东西。好了,快拿着吧——然后去犯蠢。”尽管麦吉罗语气很恶劣,却也挡不住他的关切和担忧。
弗洛姆清楚,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放弃追查,然后活到麦吉罗老态龙钟地出现在他的葬礼上的时候。
他不想浪费麦吉罗的心意,就把手枪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里面的内兜,顺便拍了拍。
“我得走了,阿契恩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到家太晚他会担心。”弗洛姆站起身,亲热地抓住麦吉罗手掌。“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帮我找到那两个影子的藏身处。”
麦吉罗皱眉,没有拒绝。如果能找到这两个人悄悄处决,正好可以保证弗洛姆的安全。
“我这可怜的苦力。”有气无力地挥动手掌,麦吉罗催促弗洛姆离开。
弗洛姆微躬身行了一礼,向麦吉罗告别。“我等待你的好消息,等这一切糟糕的事情都结束,我会带阿契恩来和你一起喝酒。”
弗洛姆转身离开,为麦吉罗关上门,密室陷入一片黑暗。
麦吉罗闭上眼睛,空气中回荡他带着哀愁的叹息。
回到警局的时间还不算晚,外面的天色只是变得闷沉,还没有黑下去。
阿契恩留在办公室等他。弗洛姆就像完全没有见过麦吉罗一样,自然地和阿契恩说着话,一起坐车买了菜,然后回到家中。
饭桌上,阿契恩几次放下刀叉,都被弗洛姆及时开口打断。他太了解阿契恩会和他说什么了,这个像蜗牛一样,总喜欢随身带一个壳,好把自己随时装起来的孩子。
要他鼓起勇气表达想法,可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但他宁愿阿契恩像以前一般,在某些事情上默不作声。别询问他,别用悲伤的目光注视他。
很快他就会把这些糟糕的事情处理完毕。塔利亚城会恢复平静,他依旧是每日按时上班的无趣警长,阿契恩也不必再担心他的安危。而他的老朋友,可以少骂他几句了。
……
翌日一早,弗洛姆在阿契恩房门上,留下标签。简单告知他将出去一会儿,让他安稳待在家中,等他回来后,再一起去警局。
他没办法面对阿契恩的眼睛,说出这些话。
弗洛姆驱车驶进五街区,还不等他按照地址寻找,就看见那栋很难不引人注目的建筑。
毕竟绿色混合黑色,将建筑硬生生勾勒成哥特式风格一般的压抑、阴森。的确在塔利亚城,一众以纯洁、华贵为主的建筑中,很突兀别扭。
弗洛姆压下帽檐,抻了抻灰色的衣服外套,大步走向餐厅门口。
门童热情地招待了他,依照弗洛姆所言,为他寻到一处僻静的座位。服务员快捷地走来,为他递上菜单。
他可不是真来吃饭的,随便点了一份牛排和果汁,就打量起餐厅内部环境。
很快他就得出结论。装饰餐厅的人,精神状态一定很不安稳。
从色彩心理学来说,暖色可以让人心情愉悦,饱和度高甚至过于艳丽的色彩,更是可以让人激情澎湃。
比如红色,不同的色调所给予的感官也不同,艳丽的红,大多给人一种热情奔放,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感觉。
你很难不在人群中,立刻就看到一袭红衣的人。
但过度使用红色,也可能表明使用者的紧张和不安。
作为相反的冷色,蓝色将给人一种平静、温和的感觉。一旦过度使用,也会显得冷淡、沉闷。
不论怎么说。很少会有人把明亮的红色压成闷沉黯淡的色调,就像凝固的血液。并用它来作为一家餐厅的地板。
室内,随处可见的装饰都是这样黯淡无光的色调。就像经历过几百年时光的摧残,一切都已腐朽。
他手边暗沉发黑的褐色桌子,一旁挂在墙壁作为装饰的圆形惨绿色的钟表。一个个黑金色的雕花壁灯,以及侧过头那扇巨大、并不停洒落扭曲光线的玻璃花窗。
头顶却画着神降世时明艳的画面。
在地面与头顶色彩的冲击下,不禁让人感到一阵眩晕,弗洛姆隐隐反胃。
就像掉进怪物的胃袋里一样,从贲门努力想要瞥见外面正常的天空。
弗洛姆只好把视线放在,那扇银色的厨房门上,这个颜色看起来可舒服太多了。
他看见服务员到厨房门前,从门上打开的一扇小门中取出食物,并向着他走来。
“您的牛排和果汁,请品尝,先生。”
弗洛姆拿起刀叉切割牛排,放入口中。柔软鲜嫩伴随特调酱汁的香味,被味蕾消化,使他呆滞一瞬。
倒不是这味道美味得让他多么惊讶,而是这酱汁的味道和阿契恩为他做的牛排时,调制的酱汁非常接近。
就是说做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弗洛姆茫然地放下刀叉,心里的思绪一下复杂起来。他拍了拍额头,阻止那些情绪涌出,现在可不是关注这些事的时候。
他抓紧往嘴里又塞了几块牛排,叫来服务员。
用惊讶的语气说:“天啊,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排,真让人不敢置信。我有这个荣幸见一见,这位手艺高超的厨师吗?”
服务员微笑,这句话他可听过太多次了。“当然,我这就为您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