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哎了一声,她的记工本就是几张破旧不堪的纸张,这具身体不会写字,记工本上基本由数字和涂鸦组成,比如五月十五日,干了拔草的活,记工本上就画了一束草,后边再记上四。
每个月的月末,记工本上会被划上一道红杠,红杠下面是孙会计核对后总工值,这样年底结算时,只需要把十二个月的工值相加即可。
秀春脑子如浆糊,前前后后没看懂,像是看出了她不会算,排在她前头的同族大伯把她记工本拿去了,边算边道,“春儿,你的底分是四分,干一天活就得四分工,十个分工就是一个工,比如你三月份这个月,挣了六十分工,核算起来就是六个工,二六一十二,三月份就能挣一块二毛钱。”
“下面的你挨个累计核算就成。”
秀春的听得咋舌,她一个月才能挣一块二毛钱,买三个鸡蛋糕就一块二毛钱了!
回想抢购那两天她买东西就花了将近五块钱,实在是肉疼,顶她干几个月的活了!
长长的队排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秀春,瞧了一眼秀春,孙有银张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进肚子里,闷头核对工值。
他想跟秀春说,快过年了,除夕和你奶来我家过,可转念一想,他婆娘警告的话还在耳边,只得咽了下去,核对完工值之后,孙有银还是没忍住,道,“春儿,你三婶喊你奶去过年了吗?要是没有,今年来我家过。”
秀春知道,这具身体逢年过节都会跟着钱寡妇轮流去两个儿子家吃饭,当初秀春老子刚去世,孙有粮为了得到顶替秀春老子去炼钢厂做工的机会,拍胸脯保证以后秀春就是他闺女,秀春的吃喝拉撒都他包了…
漂亮话讲的太满,一年都没过,秀春就被她三婶撵了出来,由最初的跟着三叔过,到后来轮流跟着大伯、三叔过,发展到最后,秀春领她奶奶自己过。
这具身体的大伯、三叔,别的本事没有,漂亮话讲的倒是挺好。
秀春皮笑肉不笑,“没人来喊我跟奶去过年呀。”
孙有银顿时气得拍桌子,骂道,“有粮太不像话了!当初说好一年我喊,下一年他喊,凭啥我都喊过了,他还不喊!”
意识到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不平衡,他自己吃亏了一年,也得让他兄弟跟着吃亏。
“咳咳…”
孙有银看了一眼秀春,料定她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才挺直了背,把秀春的记工本递给孙会计。
孙会计噼里啪啦一阵核算,最后报钱道,“十块两毛五。”
秀春难掩失望的啊了一声,排在她前面的族叔可是领了七十五块八毛四呢,而且她看了族叔的记工本,上面记录的天数跟她的相差也不大啊,只要生产队出工,这具身体几乎一天不落,天天去队里干活挣工值,怎么就挣这么少点。
心里不服气,秀春就把话问了出来。
孙会计端着搪瓷缸喝了口茶,忍不住笑了,道,“你叔之所以拿的钱多,是因为他底分高,人家十分的底分,你只有四分底分,就你这豆芽菜小身板,给你四分底分都是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啦,也是照顾你的特殊情况,不然,最多两分底分!”
秀春道,“双喜叔,你们拿啥来评底分的。”
孙会计上下打量了秀春一眼,指指生产队门口的大石磙,“就凭那个,一个汉子就能把石磙推动,换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