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月的笑如同三月的春风,抚平沈照熹内心的些许急躁,他总是这样,不徐不疾。
沈皇后也看向杜承月:“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杜承月:“儿臣并未感觉有变化。”
“没有变化也好。”沈皇后点了点头,又问,“玄一方丈近来可好?”
玄一方丈就是当初把杜承月带在身边的老和尚。
“一切都好。”
沈皇后象征性又问了几个问题,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杜奕身上,她最关心的,自然是太子是否让皇上满意。
皇上满意,百官满意,登基自然顺利。
沈照熹没有插话,就在一旁坐着听,杜承月话也不多,若是没有被点名,他也是安安静静在喝茶。
以往,沈照熹坐上几个时辰,也不见烦,今日耐心欠缺,她的目光看向太子,而后又落在杜承月身上。
杜承月正抬头,与她相视,神态温和,见她久久没移开眼,眉宇间仿若染上一丝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相处久了,沈照熹能够快速捕抓到他露出的丁点疑惑之态。她和杜承月关系也不是很亲近,虽说她经常入宫住上一段时日,但那是为了和太子亲近。杜承月之前一年有大半时间在他的院落中养病,沈皇后也免了他的请安,两人见面不多。
沈照熹对他的印象,之前仅限于是个与世无争的清雅之人,若是听闻他病情又恶化,只能叹息一声。
面对杜承月的疑惑,沈照熹只当没瞧见,莹润的脸上带了些许轻柔的笑意,美眸透亮。
杜承月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涟漪,很快消失,脸上依旧带着温润之态,不卑不亢坐着,静静聆听。
许是太子说的话太得沈皇后心,两人就被留下来一同用膳。
菜上来时,太子还特意看向沈照熹:“表妹一会多用些,还回去的肉,可要争取吃回来。”
沈照熹脸上露出羞赧,低眉顺从。
她心里恨不得把桌上的菜扣到这个狗男人身上。
要他管了吗?
吃不吃是她的事情,虚情假意的东西。
“适量就好。”沈皇后含笑开口。
她倒是觉得沈照熹眼下好看许多,在众多贵女里,那是顶顶的好,还是要克制。
“熹儿听姑母的,太子表哥就会拿我开玩笑。”沈照熹接过沈皇后的话,埋着头,语气一听还有些俏皮无奈。
沈皇后笑了,杜奕嘴角上翘,没说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杜承月则神色如常,规规矩矩在用膳。
饭后。
沈皇后就回去小憩了,杜奕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杜承月也出了锦秀宫,沈照熹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杜承月走了一段路,余光往后瞥,放慢了脚步。
沈照熹走到他面前,笑容明艳唤了一句:“六表哥。”
“表妹这是要去哪?”杜承月回以一笑,缓缓出言问。
“在宫中无聊,也无困意,就想走一走。”沈照熹声线绵软,望向他这么说。
她想过了。
杜承月前世能把她救出去,今生一定有办法。
赐婚怕是难办,沈皇后也不会允许她嫁给没有权势的闲散王爷,而且他身子好像不能娶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难逃其咎。
假死就成,等他封了王,她就和他一同去荆州。听闻荆州山清水秀,有着大好山河,可惜前世她病入膏肓,不能前去游览。
“那便一同走走。”杜承月没多问,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没走几步路,沈照熹便低着头,轻声问:“六表哥游历的路上可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熹儿实在好奇外头的世界。”
“好玩的事儿?”杜承月还回味了下,轻轻笑出声,“最有趣的,不过世间百态,活法不一。”
“活法不一。”沈照熹像是明白他所指,眼底倏然黯淡,语气有些隐藏的郁结,“人生之幸事,应是能按着自己的活法生活,男子或许还有选择的权利,女子生下来便由不得选。”
杜承月瞳孔诧异一闪而过,望着不远处的丫鬟小厮,温言笑道:“熹儿想选什么样的生活?”沈照熹身为沈家嫡女,硬生生杀出一条路,若是安安稳稳照着这条路走,便可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
那是世间女子所求。
沈照熹的眼底湛清明亮,温软动听的嗓音里带着期望:“若是有一天我能和六表哥一样自由自在,那就好了。”
杜承月放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收,脸上泛着温和笑意:“男子总是粗糙些,若是让熹儿在寺里抄经念佛,你怕是就会嫌烦了。”
他话音刚落,沈照熹脱口出:“若是抄经念佛能换自由,也未尝不可。”
“熹儿。”杜承月的脸色已经没有那般云淡风轻,甚至拧紧了眉头,带着罕见的震惊。
他一直觉得沈照熹是沈皇后教育出来的女子,日后也要当温婉贤淑的太子妃,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应从她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