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快速走过去,窗外则完全喧闹起来了。
“范汝已经带人去搜寻刺客了。”耳边有人这么对她说:“我们去找大夫。”
易桢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倒是意识清醒得很,甚至清醒得有点反常。
她的身体却完全不配合,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甚至在发抖。姬家郎君的手臂已经拦到她腰间去了,姿势从“扶”渐渐变成了“抱”。
杜常清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怀里的姑娘吐息微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看着已经很不好了。
他一时悔恨为了避嫌没有密切关注新嫁娘这边的动静,一时见她自然而然地倚靠过来,又有些不合时宜、该被唾骂的微末欢欣。
愈喜愈惧,万虑不安。
离书房最近的就是布置好的新房,把她安放在榻上,大夫已经赶过来了,医女围上去查看具体状况,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杜常清给大夫腾开位置,让开身子正要离开床沿,忽然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他侧头望去,躺在榻上的红衣姑娘抬眼在看他,纤细白皙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她想拉住他,不要他走。
刚刚想明白这一点,大夫已经补上了他让出的缺位,隔断了她的视线。
杜常清往外走,穿过几个婢女,来到走廊上。
那个小和尚站在走廊上,仰着头在看门里面,似乎想进去,又怕给人添乱。
他背上换了一个新的背篓,不出意外里面依旧装着那只小熊猫。
“我觉得你躲着新娘子是个坏主意,”小和尚仰着头对他说:“我参加过别的婚礼,在别的地方娶一个姑娘不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她吗?”
杜常清半蹲下来,也不知道是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不喜欢她,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小和尚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你喜欢一个人,你不能通过欺负她来表达自己的喜欢。你七岁吗?”
杜常清:“……”
杜常清:“我没有欺负她。”
小和尚十分耿直:“可是你明明没有急事要做。”
杜常清试图辩解:“我有。”
小和尚:“那你还在这里和我聊天。”
杜常清:“……”
杜常清:“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和尚理直气壮:“没有,因为我七岁。”
范汝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杜常清在和一个小和尚说话,他走过去杜常清才站起来,急切地问:“怎么样?”
一边的近卫很有眼色地把小和尚牵走了。
范汝摇摇头:“没拦到人,但是应该是衮州那伙人。”
“衮州那些人是专门做杀手买卖的,”杜常清思索片刻,顺理成章地得出了结论:“是谁雇了衮州的人要杀易姑娘?”
“之前路上遇到的魔修恐怕也是冲着她来的。”范汝说。
“她一个高门贵女,是和谁结了仇?”
门外杜常清的疑问没有答案,门里的大夫和医女也正面面相觑。
一副药都还没下,榻上躺着的姑娘气色已经好转了不少,就连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勒痕好像都淡去得差不多了。
要么她之前的难受模样是特意装出来给夫郎看的,要么她在自愈。
大夫们对视一眼,纷纷排除了后一个答案,不约而同地开始写一些普通的活血养气的养生方子。
简而言之,既然这位未来的夫人要装病,他们配合配合也就是了。
新婚夜一个人独守空房,确实值得装一装病。
姬家郎君平常风流韵事不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位绝代佳人冷落了新嫁娘。
确定这一点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快了下来,大夫开好了方子出去,还特意嘱咐医女煎好药之后告诉姬家郎君。
大夫见惯了人情,医女告知姬家郎君药好了、夫人可能需要见见您之后,他果然亲自端着药进了新房。
总是夫妻的嘛。
霄汉缥缈,布置好的新房遍地是红烛,房间中间的架子床外罩着层层的红色烟罗,围帐拉上之后,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屋。
杜常清端着药,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下,方才觉得自己急匆匆进来的行为不大妥当。
非常不妥当。方才是情莫能己,无计可施。
还是要避嫌的。不然以后兄长还如何与嫂嫂相处?
他俯身把药放在床头,正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忽然红帘帐里伸出一只纤白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