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末了,我拉住了他的官袖,道:“朕常会惹你生气,但你总得告诉朕究竟是朕哪里做错了,朕才能改不是?”
他似乎愣了下,丹凤眼狭长殊丽,美得让人心中一动。
他的手顿在我的肩上三分处,末了叹了口气放了下来,又是我初登基时那般,双手平举过头,大大揖了身:“君臣有别,微臣万不敢犯上。”
虽是这般说,但他犯上已不是一两回了,哪一回我又真的治过他的罪,那时他拿茶壶在我在我头上磕了个窟窿出来我也没有同他计较过。
他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晶莹剔透的像块细细打磨过的宝石,有着一丝丝的喜怒哀乐,绝大部分是玉石般的冷静执着。
他刻意与我疏远,不太想同我交流,我看他半晌,他任我看着,默不作声的站得笔直。
直到端着绿头牌的小宫女端着木盘进来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他仍是不动声色,站了那么许久,都不累的。
我看着盘子里的翠石牌子,心里突生出一股烦躁,心思未动,手已经下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些牌子全都稀稀落落的碎了地,发出极好听的声音,小宫女诧异着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哭泣着求饶,我喘息未定的看着地上的碎屑,再猛地回头盯着沈彻。
他的目光与我正对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又极快的低了头,维持住方才的姿势。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我似乎听到了自己有些尖锐的刺耳的声音:“沈彻!朕要你!”
他的眼眸蓦然睁大,过了许久,他猛地跪到我面前,那应该是他决不能接受的事情,他皱着眉抬起头来,末了,只说道:“陛下,三思。”
我拽着他的官袖,冰冷的绸缎握在手心里没有半点温度,寂冷的宫殿里就能听到我狼狈的喘着气。
未几,我疲惫的按了下眉心,循着小步走回到御案后面,吩咐还在嗑着头的小宫女:“去给朕斟杯茶来。”
沈彻还在跪着,背脊紧紧绷着,生怕一碰之下就会断,我不再看他,望向门口地上月光照到的一小块地方。以前小的时候,我和他一起蹲在那儿写字,他的功课比我好的太多,太傅就总罚我,那些诗词下了堂总要抄上百八十遍,我抄不过来了就拉上他与我一起写,先帝每次出门都要绕过我摆在那儿的书案,就连斟茶的宫女过往时也不方便。
那时候我总以为,我不快活别人也都得不快活才能愉悦自我,达到有难同当的共享境界。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如果逼沈彻做他不想做的事来让他感知到我现在的痛苦,比如侍寝,沈彻会恨我,那种滋味于我来说,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挥了挥袖子,“罢了,你退下吧。”
沈彻走了许久,我坐在龙椅上,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宫殿里的烛光微弱下来,纱帐被风吹动,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开始明白,为何以前我的母亲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去后宫招惹那些侍君了。
运河道检修,沈彻自请调任监工,我翻了翻奏折,头都未抬:“沈大人越俎了,这是工部的事。”
工部侍郎在我与沈彻之间望了数眼,于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勇敢的站了出来:“臣以为术业有专攻,此事还是交还工部比较好……”
她越说气势越弱,战战兢兢说完了又退了回去。走前胳膊顶了下沈彻,看着口型,是在求沈彻放她一马。
沈彻手持芴板干脆重重地跪了下来,两手平举着,眉目中带了些许刚毅之色,在他开口之前,我淡淡打发了他:“沈大人,你若执意如此,退朝之后便留下来,将昨夜朕与你未继续的做完。”
他脸色白了一白,手紧紧攥着芴板,我扫了他一眼,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