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临近丑时,万家灯火才彻底熄灭。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两只田园犬在互相追逐,发出几声突兀的犬吠声。
咸水城东头隐约出现了点点星光,紧随着的是沉重的疾步声与铿锵金甲的摩擦声。
“国师,沐贵女有没有可能已经被带出了咸水?”赵羽不确定问道。
咸水城虽说是北冥的都城,规模却极为庞大,是北冥的第一大都城,全国上下近一半的人口全部汇聚于此,毗邻三十六座镇县,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着人堪比大海捞针。就算层层地毯式排查也至少需要几日时间。
谢辞面沉如水,眉峰紧蹙。连夜的搜寻令他原本艳郎独绝的面容憔悴不堪,一对凤眸暗含碎芒,笼上了一层浓浓的倦意。
“再查,那个男人速度再快,带着她总得找地方落脚。距离现在这么点光景,怎么可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谢辞面色瞬间染上了厚重的寒霜,心中的不甘和不安令他满腔心火无处可泄。
“季清和呢?查到他人了吗?”谢辞突然问道。
“查到了,他和十名属下暂时落脚在东来客栈,但是眼下人不在房中。”赵羽听到这人的名字,心火都快按压不住了。这数十个南疆蛮子居然分开多处落脚,害得他一顿好找。
“不在?那就让他们其他人将贵女的容貌画下来。”谢辞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却多了几分阴沉。
赵羽挠了挠头,支吾道:“让他们几个画了,但是没有一张拿得出手的,估摸着他们里头也只有季清和能画了。”那帮蛮子着实没有文化,一群俗货。画得都是些什么鬼,眼不是眼,嘴不是嘴的,每一笔每一划,没有一处切意的。
谢辞闻言,横眉冷目地瞪着他低声冷笑一声,骇得赵羽猛吞了几口口水,试探提议道:“要不要通知许三公子?”
话音未落便被谢辞一口严辞回绝:“暂时不要,万一不是呢?”谢辞带着顾虑说道,毕竟他未曾亲眼见着沐瑶。
赵羽快速瞄了一眼谢辞,欲言又止。比司家贵女还要美上数倍的女子全天下有几个啊,他是不理解国师在犹豫什么,赶紧通知许三公子前来支援不好吗?哪怕捎个信试探问一下也好过现在。万一沐贵女仍在大允呢?他们不是白忙活么!出动了这么多禁卫军寻人,要不了多久就会传至皇上耳中,到时候还不是得和大允通气?又不是您媳妇丢了,这么着急做甚。
又见谢辞一脸倦意,关心说道:“国师,您已经久时未寝了,不如先回去歇着,我让人接着扩大范围继续排查?”
凉风习习,冷意稍稍吹散了谢辞的疲意。看来得进宫一次禀明皇上调集更多的兵力才行。眼下宁可相信她就是沐瑶也不容错过。
“先回府,稍作整顿,同我一起进宫面圣。”谢辞心中反复斟酌过后冷声说道。
赵羽脚下一滞,立马紧着跟上。扫了眼周围黑灯瞎火的街巷,得,敢情国师心急得瞅不着天色了,这个点就赶着进宫。脑中忽而闪过许府三少夫人那盛颜仙姿的身影,想想又释然了,陡然精神了几分。
国师府邸大门口处,晏林早已靠着石狮打起了瞌睡,只有晏淮仍旧站得笔直,凝视着茫茫夜色。
戌时,那位姗姗离去的贵女,即使戴着幂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浓浓的失望。他记得这位贵女身旁的马夫手上还提着轻装,万一她真的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来寻求国师帮忙,可如何是好?一个弱女子黑灯瞎火地只身住在外面得多不安全。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十回嗟叹了。
忽而闻得东边声响,抬眸望去,橙红色的火苗和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国师,是国师回来了!哥!别睡了,快起来!”晏淮赶紧推醒晏林。
见国师一脸面色沉重的样子,晏淮不禁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一想到那抹倩影,不知怎么地一下子生出了怜惜之情,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谢辞叫住了。
“国师!”
谢辞沉重的步伐一顿,略显疲意地朝他看去。
晏淮一五一十地向谢辞陈述着沐贵女的话。
谢辞怔愣了整整十息,寂沉的心海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星眸中盛满了浓浓的难以置信。
“备车去顺风客栈!”谢辞下令道。上车前神色极冷地扫过晏林和晏淮,让两人之后连着好几日寝食难安,生怕国师迁怒,将他们赶出府去。
空灵幽远的车铃声随着风声一路传向远方,通体紫檀木打造的乌骓马车朝着“顺风客栈”一路疾驰,踏空而去。
而此时沐瑶已经将压制寒症复发的丹药炼制完毕。今日运气不错,出丹率极高,一炉得了二十枚丹药,她总共炼了两炉。看着掌心这些散发着浓浓药香的小圆颗粒,眼神愈发柔和,仿佛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娃娃似的。她拿起一旁的小白瓷瓶,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药全灌了进去,并给他它们取了一个吉祥的名字“顺风丹”——通俗好记,易回忆。
沈初堂闻了许久的药香,一次比一次浓郁。这股味道纯粹、霸道,比简神医给他的药更为醇厚,仿佛汇集了天地之所有灵气融汇而成。就是这样闻着,他都觉得通体舒畅,心头的寒意褪去了几分。
“好了,这瓶里头共有四十枚顺风丸。其实你每隔半月服下一枚,二十枚的量足矣。不过既然你多备了药材,我就将它们全炼了。这个顺风丸不仅可以治疗你的寒症,还有很好的聚暖强体护心效果。若是精神疲乏,心脏不舒服或者到了极寒之地,都可以吃上一枚缓解症痛。药丸比较小,你取出的时候可得看紧了。”沐瑶摆出医者的架势细细叮嘱着。
“顺风丸?好名字!”沈初堂唇角含笑,深沉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她那迷人的梨涡,隐藏的情愫越发抑制不住。
“俗名好记,瞎取的,见笑了。”沐瑶好似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深意,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暗暗咽下口中金津找话说道:“我现在去煎药,约莫半个时辰就好。”
“很晚了,明日再弄吧。”沈初堂哑着嗓子说道。他见沐瑶已经持续炼制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
不料沐瑶闻言果断摆了摆手,转身一骨碌进了内厢。
开什么玩笑,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虽说有巨屏隔着,但也没什么隐私可言。她今晚是铁了心要将药全弄了,明日说什么也得找着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