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大典,并未宴请三诏之王,只以一封大红的喜函传达喜讯,两日内银冀与瓦儿便收到来自三诏的真诚祝福。同时,刖夙的回书中还带有一个大好消息——蓝倪自蒙舍回去后不久,产下一名小公主,满月酒将在百花争妍的五月举办。
瓦儿读信后,欣喜中羡慕不已,抚住胸口眼角悄湿。
银冀温柔搂住她:“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我们也会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瓦儿不禁羞涩地捶上他的胸膛,他嘴唇蓦然微微白起来,深眸里仍是无悔的宠爱。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如果不是银冀的心绞常不定时作的话,他们一定是最幸福的眷侣。
有时她陪他在御书房看看书、聊聊天,一大卷奇闻异志被瓦儿谈得眉飞色舞,她笑声清脆如玲,银冀打心窝里感觉快乐;有时,瓦儿搬出在墙角倍受冷落的琴,虽然琴艺一般,但抚琴人认真的模样,看得银冀心动不已;有时,他会跟她讲宫外的奇闻传说,然后深深凝视她,看她笑得秋波如水,眉眼弯弯;更多时候,他们一起回忆二十年来成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有喜有忧,最后化为一声感叹
“翟真的很出色,他是天生该做君王。”银冀真心道。
“冀哥哥打算何时将王位传诏于他?”
“我已与他谈过多次,他说暂不接位,说王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子信服,朝政安稳。”
瓦儿幽幽敛眉,对翟的感觉总是复杂不清,这些日子很少见到他,偶尔想起,又似要逃避什么般一晃而过。她握住银冀的手,道:“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几多哀!为江山王位,勾心斗角,骨肉相残,当年父王将翟匆匆送走,也是谨防王朝内战,国家动荡他若知道银氏有如此一对出类拔萃、相亲相爱的兄弟,定是悔不当初。翟本性仁厚,深名大义,冀哥哥与他手足情深,是银暝天下的福气。臣民们都看到了这点,所以,无论翟是否真正即位为王,在他们心目中,他已与冀哥哥一样,是值得拥戴的。”
银冀轻拥住她“瓦儿,你真的长大了”
“恩?”听他口气突然变得沉重而奇怪。
“瓦儿,翟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恩。”瓦儿的应答声几不可闻,心间窜过淡淡的疼痛,每次想起翟的时候,她都刻意忽略那种莫名的紧窒。翟也曾与她亲密,翟曾让她深刻地去恨往事虽过,沉重不再,但感觉仍像夏夜无风,有些闷。
银冀低头凝视她,沉静吐出四个字:“翟很爱你。”瓦儿猛地颤抖了一下。他继续道:“瓦儿,翟跟我是孪生兄弟,性子很像,若爱上一个人可能一生不能放开。倘若有一天,我因咒气攻心而死,你”“不!冀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瓦儿急急捂住他,不想再听半个字,泪眼已婆娑“我不许你乱说!我才成为你的王妃,你说要宠我一生你不能失信的!你若死了,我不会独活!”她纷乱地掉泪,不住摇头,只因她非常清楚,他等不到须乌子送来解药那一天,可怕的咒气真的会随时攻心,冀哥哥真的会
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痛苦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生死别离!最让人恐惧的是什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面对死亡无论哪一个,她绝对不要接受!
不要不要不要!
银冀一个用力,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狠狠吸着气:“好好,是我胡说瓦儿,我原本想说的是翟其实很孤独很痛苦,你若有时间,可以去开导开导他,他对你有感情应该会听你的,我是希望他活些开心些。”
瓦儿大口大口地呼吸,渐渐平静,自他怀中缓缓抬头,一字一字再说一遍:“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恩我会”喉间一口血腥涌上,他刚一动唇,殷红立刻沿着唇角流下,淌在银色衣襟上。瓦儿惊骇地盯着他,怪不得他突然提到咒气攻心,原来他一直在强忍
他抹去唇角的血丝,朝她淡笑,显得优雅平静:“没事我答应过你,宠你一生。咳咳”“冀哥哥太医,宣太医!”
银翟去了刖夙,他与蓝倪是结拜兄妹,小公主的满月酒自然要喝。只是去时一路孤寂,回程时多了欢声笑语。北诏楚颜带着她的小姐妹以同姑娘毫不犹豫地开始了银暝之旅,跟随银翟左右。
“银哥哥,你们银暝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楚颜坐在马背上,明亮动人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轻愁。
银翟将缰绳拉了拉,度放慢,看她一眼道:“南诏四国虽是由不同民族融合而成,但多年来逐渐汉化,风土人情各国都相差无几。公主要问我新鲜好玩的地方,恐怕没有。”
楚颜似乎不以为意,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便没有吧,那我就在王宫呆着,陪陪银哥哥好了。”
小以同忍不住抿嘴偷笑:“我看银暝不是没好玩的地方,而是银王爷没玩过,也没时间去现吧!”
银翟黑眸中露出淡淡感慨:“以同姑娘说得对,我的确很少留意这些。等到了银城,让瓦儿陪你们四处走走”提到瓦儿,他声音渐弱,随即想起饱受咒气之苦的银冀,眸中顿时添加了几分黯然。楚颜抛却轻愁,笑道:“才两个来月不见瓦儿,她摇身一变已是银暝的国妃娘娘,呵呵。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相知相守,自小的梦想也终于实现了,瓦儿真让人羡慕啊。”
银翟微微收紧下颌,淡声转移话题:“慕先生是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龙,又对公主一往情深,公主为何要逃避呢?”
见他突然提到慕千寻,楚颜俏脸一拉,双腿夹紧了马腹,提高声音道:“谁道那人对我一往情深了?我才没有逃避他!什么人中之龙我看他原本就是朽木、冰雕”座下马蹄突然加飞奔,她带飘飘,衣袂飞扬冲了出去,似想到什么又飞快回头补了一句:“银哥哥,别忘记,我哥哥可是将我许配给你的哦!”银翟盯着她的身影,薄唇勾起淡笑。以同朝马抽了一鞭,边追上前,边道:“银王爷,我家公主定然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写公主!公主等等以同啊!”他们刚挥鞭追上,突然一匹白色骏马飞从旁边小道上冲出。快如闪电,骏马硬生生收住奔势,抬起两只前蹄朝天出一声嘶鸣。一白衣男子笔直端坐于马背,优雅中透着凌厉霸气,黑眸紧紧锁住楚颜的身影。小以同急急勒住鞍绳,目瞪口呆地望着来人。银翟眸光平静,并不感意外,了然地朝对方拱手一笑:“慕兄。”
慕千寻略一颌,俊颜稍稍敛住锋芒,点头回道:“银兄。”
银翟唇角轻扬,见楚颜正好回头,马背上的纤柔身姿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难得地笑意更深:“慕兄也要到银暝作客么?呵呵,欢迎之至。不过,邪君将楚颜公主交给了在下,在下要先追上去照顾她。慕兄别介意啊!”别介意?!他是非常非常介意!慕千寻盯着银翟孤傲潇洒的背影,似要将他戳个窟窿。小以同玩味地注视着他,慕千寻从不曾如此失控,看来这次楚颜公主真是大大扳回一记了。
澄净的天空下,四匹马,在官道上驰骋,微妙的酸甜苦辣的滋味回荡在各人心中。
楚颜与慕千寻到银暝,无疑是贵宾。
银冀与瓦儿早有收到信兵传函,一听到侍卫禀告,二人大喜,立刻起身走出殿门。远远看到侍从护拥着四人踏步而来,楚颜一见瓦儿,笑魇如花,拎着裙摆急急上前。背后两个白衣男人却停下脚步,神色各异,小以同却以玩味的目光徘徊在他们身上。
瓦儿朝楚颜微笑点头后,目光不自觉对上银翟深邃的眸子。他憔悴了她嘴角动了动,笑容竟有些酸楚,连忙转移视线看向一旁的慕千寻。慕千寻视若无睹,他的眼睛只追随楚颜柔美的身影,任谁都能看出那黑眸里的一片深情。银翟俊容平静,眸中有丝淡淡笑容,与瓦儿对视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楚颜公主、慕先生大驾光临,是银暝之福。”银冀温柔尔雅的嗓音响起。
“见过银王,有礼了。”慕千寻以兄弟之仪拱拱手,楚颜也带着小以同盈盈福身,施礼。
瓦儿忙拉起楚颜道:“没想到你真来了,呵呵。刚接到快报时,我还不敢相信,怕等来等去失望呢!”
楚颜立刻朝银翟眨眨眼,甜甜笑答:“我答应过银哥哥,说一定要来银暝看他呵,当然啦,你也答应过和银哥哥一起好好招待我的。”她一口一个“银哥哥”让银翟再一次沐浴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那陡起的寒风正是来自于身旁笑意优雅的男人。银翟不禁苦笑,他何时有邀请楚颜公主来银暝了?任谁都能听出她言语里的故意,慕千寻自然也明白,偏偏自制力极好的就是每一听句“银哥哥”便有一种想与银翟拔剑决高下的欲望。
银冀朝银翟看去,二人在空中交换了个短暂的眼神,多少问候尽在不言中。他温和地笑着,执起瓦儿的手,道:“本王会与瓦儿一同好好招待三位。”瓦儿反握住他的手,朝他深深回眸一笑。二人四目交接,又是一番心神融会,目光不自觉变深。银翟看着他们这般模样,本是心如止水的胸间涌上拂不去的淡淡酸涩。
自楚颜公主来了后,一连几日,银暝宫中处处充满热闹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