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
冰雪皑皑,一直延伸到远处,延伸到茫茫的尽头。
他抱着她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被泪水模糊的美丽眼眸中。
莫静然站得很直,一颗泪珠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滚落,她飞快地用手抹去。
听到身后雪地里的脚步声,她连忙凝住一切不舍的哀伤,神情很快恢复淡漠。
回身,拱手:“多谢师傅!”
莫无宗盯着她,声音又沉又冷:“静然,师傅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誓言!”
“静然不会忘记,说到做到!”她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所有的感情已经在那个深爱的背影消失之时,一并带走了。
她知道,如果没有师傅,虚弱的楚弈带着昏迷的泪西绝对逃不出山谷,只会再次沦为谷主的奴隶,可能会经受更残酷的磨难。
师傅安排手下弟子分布路线,明里说是搜查邪君的踪迹,其实是故布疑阵,让雪山所有的路上都是脚印,这样即使要追踪他们的真正去向,也是难上加难。
加上楚弈逃走的路线,是特意安排,一路上基本没有弟子看守,自然就顺利多了。
他走了。
一切的爱与恨都将结束了!
在她心里,爱已埋葬,恨无处深,她只将自己归为五峰谷的一份子,以后会听从谷主和师傅的命令,做一名真正冷酷无情的杀手。
“你记住就好!走吧!”莫无宗负着手,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师傅少主真的死了吗?”莫静然没忘记独自倒在雪地里,被鲜血染红的男人,他真的死了吗?
莫无宗深沉地看她一眼,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三日后。
寒气袭人的北诏王宫里,气氛一片清冷。大王回朝,本应该是热闹一番,但因楚弈受伤,泪西一直昏迷,让整座王宫都笼上了冬的冰寒。
五峰谷中气温极低,一片冰天雪地。
那时,他抱着泪西一路逃到茶溪镇才停下脚步,茶溪镇并没有下雪,只是天气也较之前寒冷了许多。
泪西醒来过几次,情绪极不稳定。
不得已,他只得在茶水中下了安神的药,让她继续安睡,然后暗中联系上北诏臣子,连夜赶回落京。
又是三天过去了,泪西一直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他知道,她在逃避这个世界,她不愿意睁开眼睛。
除了满心疼痛,无奈和压抑得难以呼吸的爱恋,他也无法责怪她半分。
她恨他!
多么强烈的语气,多么强烈的字眼。
在她吸着气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样哀伤,那样沉痛
楚弈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容颜,痛苦得皱紧眉。
她恨他
这辈子,她还有可能爱上自己吗?不可能了吧!
别说是爱上,或许连让她多看自己一眼,都难了吧!他亲手杀了柯少凌,那种情况之下,无法解释是有意还是误杀,总之结果是柯少凌死了——剑是他刺的!
曾经很多次,她坚定地说——少凌哥哥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现在,柯少凌死了,再强大的人都无法跟一个死人相争。
表面上,他赢了,其实他输了。
输得彻底,输得没有反转的余地
门,被人轻轻推开,以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大王,您又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先去歇着吧。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看到消瘦不少的大王满脸憔悴,她也不禁微微心疼。
姐姐跟大王之间究竟生了什么?
那日姐姐在客栈匆匆话别,说去什么五峰谷,结果一去数日都没有半点消息,而她先在茶溪镇四处寻找颜儿公主的下落,也一无所获。他们就像突然从茶溪镇消失了一般。
无奈之下,她只得找到北诏在茶溪镇的衙门,告知身份请求官兵帮忙打探,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她这才真的急了,不断地祈求上天,一定要让姐姐几个人平安回来。
如今,颜儿公主还是下落不明,但姐姐和大王终究是回来了。虽然还算平安,可是
“大王,您就是安心去歇着吧!”见楚弈恋恋不舍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泪西的面容上,以同不禁再次出声催促。
良久,楚弈叹息一声:“恩。好好照顾她。”
以同缓步走到床边,将罗纱帐轻轻放下。
“姐姐,大王走了。”
不知道大王和姐姐之间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以前姐姐从不会如此逃避,而大王更加不可能如此关心姐姐
“姐姐还不愿意醒吗?虽然我不知道不该多嘴,也不知道你们不在的时间里生过什么,但是大王现在这样子,小以同看了都觉得难过”
床上的人悄悄动了动手指。
“姐姐,我从来没见过大王对你如此温柔过,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以同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一个男人用那样深情而痛苦的目光注视着一个女人,一定是爱惨了她。
床上的人儿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不只是大王,还有以同我有担心你,你知道吗?”以同跪了下去,伏在床塌旁抓住泪西的小手“姐姐难道真的打算要逃避一辈子吗?一辈子都不醒来了吗?”
良久,屋子里一片寂静。
温暖的炉子,散着柔和的红光,映在微微飘动的罗纱帐上。
“以同”
一声低弱沙哑的呼声,极声,仿佛从遥远的世界传来。
以同差点喜极而泣,这是她回宫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平时也闭着眼睛,以同知道她有醒着的时候,但是她紧抿着嘴,从不出声。
“姐姐你可算愿意开口了呜”
“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嗓子又干又哑,她说每个字都很费力。
这几天,她一直闭着眼睛,眼前一幕又一幕接连不断闪过眼前。
雪地里。
那一剑
倒下去的人,满身的血
梦着的时候,清醒的时候,她都反复地回放着那些画面,心是颤抖的,到最后有宗接近死亡的绝望。
害怕,恐怕,痛苦,绝望
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宁愿死死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