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加言？！”贺升猛然从游戏舱中惊醒，好在身上连接的仪器牵制住了他。他惊魂未定地倒回去，专门设计的座椅符合人体工学、包裹良好，十分舒适，但他此时满头大汗，看不出半点享受的模样。
张云霆打开舱门，把他的椅背调直，送上一杯水，凑近问：“你还好吗？”
贺升睁眼前适应了两秒，看到实验室熟悉的冷光，张云霆和其他几个穿着公司制服的实验员站在他的舱体旁边检查数据板。他捏了一下鼻梁，接过水润嗓子，“发生了什么？”
张云霆：“三分钟前你的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把你从游戏里弹出来了。”
贺升：“就我一个人？”
张云霆双手叉在胸前靠着舱门看数据，闻言看了下自己手上的平板，“目前就只有你一个人。但a组那边有监测到几个异常数据，一会儿去看一下。”
“行。”贺升自己把贴在身上的检测器摘掉，踩着拖鞋和在做记录的人打招呼，“这次多长时间？”
“503分钟。”他们给贺升让了个位置，数据板上显示6:00p－2:23a，这是他的游戏时间。和第一次游戏的系统内外时间流速基本相同，看不出异常。
贺升皱眉看着自己的身体数据。同样的，前面都很正常，直到离开游戏的最后两分钟才开始产生巨大波动，和上次相差不大。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会让他强制退出。
“别看了，先去吃点东西。”张云霆凑过来，笑着把贺升拉走。
东相集团福利不错，夜班有宵夜，厨房现做。贺升咬着法棍三明治看了一眼张云霆，张云霆正悠闲地翘着腿喝一杯无酒精饮料，拿着平板不像在看报告倒像是看什么八卦新闻，整个人自在得跟在自家后花园似的，完全没有连着加了几天班的感觉。虽然这公司确实有一部分是他的。
但贺升一想到这厮会存在在每一个系统的游戏世界里当boss或者npc，就觉得有点无语。
“你该回家歇一两天了。”贺升踢了下他的椅子腿，“我天天在公司见到你，进游戏还要看到你，看腻了，烦。”
张云霆那双眼睛一笑起来和狐狸一样，眯眯眼，勾魂的月牙，更是懒散的公子哥模样，一般人真是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随随便便就被他玩弄得晕头转向，被卖了给他数钱都不知道。
不过他和贺升认识太久了，摸对方的状态是一摸一个准，“怎么拿我撒气？谁惹你了？”
贺升没回答他的问题，跳过：“别说我，说你。又被你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上班啊，上班好玩。”张云霆躺在椅背上继续划拉平板，越看越觉得有趣。贺升看他又在自己乐，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了神，也不催他，自己认真就着果汁吃法棍去了。
吃完宵夜，可能是因为整层楼都太安静，休息室只开了一盏很暗的灯，贺升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张云霆在阳台抽烟，把所有报告又看了一遍。
“醒了？”张云霆关上阳台门，贺升睡眼惺忪地看向他，“醒了。”
贺升升懒腰，靠着沙发背沙哑地说：“等游戏测评结束，我要放一个星期的假。”
“你今早还要回去给你家那位做早餐吗？”张云霆特意在“你家那位”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去，昨晚他没在家。”贺升知道许加言去了哪里。他都在做人工智能这种科技前沿的东西了，给许加言加一个不被察觉的定位器也不难，就是不太道德。好在张云霆比起他更没道德，这根本不是他俩需要讨论的话题。
“行。看这个。”果然张云霆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知道的，张总现在只想讨论最新发现的问题。贺升接过他的平板，表情越看越严肃。
“其实a组在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就上报了异常信息，但我觉得还是得再确认一下，确认是系统本身的问题还是有人在异常操作。因为不管是哪种，我们都需要记录下来，所以第二次测试就是最好的追踪时机。”贺升在进行测试时张云霆作为代理首席执行，他的这些判断都是合理的，应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贺升将所有资料大致翻了一遍，突然有点庆幸是让张云霆去做的抉择、下的命令。毕竟如果被他发现异常又被他知道这个异常和许加言有关，那他肯定冷静不下来，多半会影响测试的进度。
他们此次公测检验的是系统单机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个阶段的系统理应只会为个人制造“世界”，玩家也只会和系统交互，不应该存在几个人进入同一个世界的互动状态。
“我之前已经检查过你上一个世界的录像。在这次测试中，我也全程追踪了你的视角。”张云霆坐到贺升身边，这段话很简单，但细品起来可存在不少r18内容。
“哎呀老贺，别紧张，用户隐私永远是工作的第一位！成人主题也是咱们公司的业务范围，正常正常！”贺升平静地看向他，张云霆笑得一如既往，“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贺大少还没追到老婆只能靠……”
“你再多说一句就回家做张少吧。”公司真正的大老板贺总轻飘飘地威胁道。
为了继续开发系统的成人内容、继续当游戏boss找乐子，张总能屈能伸，话锋一转，“也不能说你是靠系统的臆想自慰，毕竟那个许加言多半是他本人。”
终于说回正题了。听到张云霆真的把这个推测说出来，贺升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两下。
在第一次测评中，a组的监测结果表示有“未知用户”出现，和其他明确绑定了实验编号的用户不同，他们最初很难锁定这几个未知信号源，同时系统也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反常情况，即不完全配合管理员的操控、不主动提供未知用户在系统中的状态。
技术部结合各个小组的汇报结果，最终确定异常用户的行动轨迹，受到牵连的正规用户只有a组中的几名被测人。而作为编号000的贺升自然被重点关注，由张云霆亲自监督。
“我那天想了很久，突然想到当时给它命名为000是为了纪念这是你的原初系统。当然，不止是因为这是由你创建的东西，而是意味着你有它的全部权限。我知道问题肯定出在你这里，只是出于保险，我才让他们也盯着其他可能有异常的人。”张云霆看着贺升，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系统对那些被测人员只开放了我们授权的部分，但对我是完全通行的。”
“对。”张云霆接着说，“所以当未知用户和你有关的时候，你们就会一起被拉入同一个世界。而我给的指令就是当有用户退出共享世界时，该世界的其他用户也会被弹出。”
这是系统还在开发中的功能，多人共享异世界。
贺升看着自己的手掌，它正在微微颤抖。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功能对他意味着什么，但如果说这就是他制造系统的目的，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做到的事……他做到了吗？
张云霆很体贴地没有说话。
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和他想象中一样，许加言也见证了它的诞生。贺升闭上眼，抬手捂住额头，他计划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么……他朝张云霆伸手要平板，“我再看一眼。”
这喜悦里混杂了茫然和恐惧，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a组新给的信息显示，你弹出是由于‘许加言’主动离开了系统世界。”
数据是不会说谎的。那个未知用户就是许加言，不是被他用信息堆叠而成的统计结果，而是真实的、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贺升突然笑起来，怪不得是许加言呢，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他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做什么好像都不足够呢？
不是，他又有点生气了。什么意思呢许加言？怎么在系统世界里就这么喜欢对他投怀送抱，开放得好像玩什么都行。什么意思啊？他知道他是贺升吗？！他真的要在这个问题上吃醋一百遍。
贺升没忍住问了出来。张云霆多少不意外，尽管贺升没有主动向任何人提到过和许加言的事，但张云霆认识他太久，也好巧不巧意外地参与进其中过。
“现在能看到的资料很少，我们正在获取他那边系统的访问权限。最重要的是找到谁泄露了系统，如果是对手就麻烦了。”张云霆先讲正事，贺升当然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棘手，两人讨论了很久，大概把方案制定了下来。
靠在沙发上，贺升叼着烟看天花板。
刚刚知道系统发展得有多成熟就要去思考有可能发生的不利情况，贺升习惯应对难题，但这是最令他有危机感的一次，谁让许加言也牵扯其中了。
“我的个人感觉，许加言看起来并不知道系统。你没给他说过你的工作对吧？”张云霆把刚才说的东西大概记了一下，松懈下来，调整为朋友模式。
说什么。贺升撇嘴，他俩根本不讲话不聊天，他这几年对许加言的了解都靠那些不道德的手段好吧。“没说过，我把小重当送给他的惊喜呢。”
张云霆：“他多半也是被牵扯进来的。你最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等我们把罪魁祸首抓到再说。”
“嗯。”贺升本来也没打算说什么。不过说到底他又能说什么？他这几年如履薄冰，真的生怕走错一步就把许加言彻底推走了。
“而且小重本来就是你量身定做的，有什么问题刚好一起解决了。”张云霆意有所指。
真想念系统世界里黏着他的许加言。贺升没意识到自己笑了，烟灰掉下来差点烫到衣服。他把烟按灭，又恢复了胜券在握的模样，朝张云霆勾起嘴角：“你说得对，我的机会这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