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眭是被冻醒的。
哪怕看不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他都能感觉到这地方有多潮湿阴冷。
薄薄一层布料并不能挡住什么，更何况他的衣服还有些湿了。
寒意钻进赵眭身体的每一处，是刺骨的冷。
倒是和他预设的情况差不多。
大概是看到赵眭身体颤抖的样子，绑匪说了话。
“看看我们城东的老大，怎么现在混成了这样。”
随后他转身，踹了旁边人一脚，“怎么搞的，没看见我们赵哥冻得身上发抖，还不快拿件衣服来，冻到了他你小心被人家情郎记恨上！”
话毕，周围的几人也哄笑起来。
赵眭倒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带点汗臭的厚重大衣就这么不客气地丢到了他身上，赵眭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既然醒了就起来，这可没人惯着你。”
说完之后也没有其他动作，似乎是想看赵眭露出丑态。
手脚被束缚，桎梏着赵眭不得不狼狈地起身。
格格不入的环境下，赵眭背靠上墙，平复着呼吸，方才甩来的衣服被他盖在膝盖上，手指已经僵硬得失去了知觉，但面上仍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不是被绑架而是来同人谈判一样。
成飞带着点怒气，用脚踩上赵眭的膝盖，发狠地碾了上去，“你现在还傲？妈的老子最看不惯你这个死样子，小白脸一个，当初不会是靠着这个勾搭上赵老头，现在又想用这个给自己找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关于原主当时上位的谣言数不胜数，其中关于他容貌的揣测更是甚嚣尘上，此时被成飞带着恶意说出口，赵眭却只觉得好笑。
不过是能力比不上只知道在背后造谣的小人罢了。
成飞实力不差，奈何好胜心强，有人比他厉害就得想办法超过去。计划一次次失败，想笼络的人一转身变成了会咬人的狼崽子，成飞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没法发泄。他在南湾的势力可以说是全毁了，偏偏程右还在紧咬不放，要不是他那里还有人，还真不会知道程右和赵眭可能有点什么关系。
愤恨地吐了口唾沫，成飞吩咐手下关门，应该是去门外等程右了。
赵眭身体冻得僵硬，成飞用的力狠，饶是麻木的双腿也能感知到钻心的疼，一动不动地倚着墙，他冷静的分析当前的情况。
成飞会狗急跳墙，这一次大概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谋划的。只要程右这一次全身而退，就能彻底肃清那些不安分的，今后阻力可以说没有。
程右准备的时候又收到了对方的信息—是见面地点。
作为城东这一块的龙头老大，无论是赵眭还是现在的程右多多少少在警局也有些人脉，他们干的事不算太过，比成飞这种不管不顾的要好得多。
让云言联系些人稍后赶来，程右便单独赶了过去。
到达约定的破旧仓库已经是半小时后。
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身体抽条，站在那就已经有了股沉稳可靠的气质，
程右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抬起一个皮箱，“你要的东西，让我看到人。”
成飞笑，“急什么，外面风这么大，小心把你心上人给冻着了，让我看看，这里面是多少？”
程右沉声回答他：“两百万，我身上所有的流动现金，再多就没有了。”
成飞呦呵一声，“你没有钱赵眭可有钱的很，怎么，他不给你？”
程右有些烦躁：“说这些对我没用，带我进去找他。”
成飞确认他身后没人，搜了他的身，就让人将他带了进去，他自己则慢悠悠走在后面。
见到赵眭的那一刻，程右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赵眭脸色苍白靠在那，像是已经失去生机，整个人脆弱得让他心疼。
程右想要立马冲到他面前，却被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的成飞一脚踹到膝盖向前跪了下去。
忍住疼痛，程右的眼神细细描摹着赵眭的散发死气的面容，几乎是竭尽全力才能压下心中的暴虐感，他眼眶发红，“我现在在这里，你要和我谈什么。”
成飞成心要看他失控，“那小白脸就在那，你不去关心关心他？刚刚我还踩了他几脚，现在好像晕了，你猜他现在痛不痛？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眭其实在他们进来前就醒了，只是眼皮沉睁不开罢了。赵眭心里清楚，遇见关于自己的事程右就容易不清醒，因此仍是费力动动身体，冲程右说话的方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程右余光时刻关注着他，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知道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程右心中仍然泛着疼。
看到程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成飞接着说，“不心疼他啊？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我们赵哥这不是信错人了？”
程右实在懒得和他磨嘴皮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成飞敛下笑，“简单呗，你们俩二选一，只能活一个，我反正被你们逼上绝路了，临死总得带一个走吧。”
程右此时稍微镇定下来，不带犹豫说出口：“我换他。”
“选你确实比选他价值大，但怎么办，我又反悔了。”
示意手下把赵眭拖到他身边，成飞先是一脚踢向赵眭脑袋，紧接着毫不犹豫踩上赵眭前面被踩过的那一条腿。
脚上的重量比不上骨头的硬度，但成飞的力度是发了狠的，赵眭除了开始发出的一声闷哼再也没有的任何动静。
似乎是折磨爽了，成飞开口，“这样吧，你两条腿，换他一条，一比二怎么样，毕竟现在谁不知道你才是城东真正的老大，你可比他值钱多了。”
程右被人掣制在一旁，无力看着眼前人奄奄一息的模样，管不了更多，无视赵眭微不可查的摇头，他应答：“好。”
成飞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边笑边提着钢管朝程右的腿袭去。
“503，给他减伤盾。”
503依言照做，只是看赵眭生忍痛苦的样子，还是提醒。
【走剧情的积分还够用，您不给自己加一个吗】
“不用”
实心的钢棍落在身上发出阵阵闷响，黑色的布料上逐渐现出深色的血迹。
程右突然庆幸赵眭看不到他此刻的狼狈模样，却不知落在赵眭耳中那一下下的闷响更令他心痛，极力忽视腿上的疼痛，赵眭出声制止成飞的动作，“你应该清楚。”疼痛让他不得不停顿以喘息，“他做再多最后还是压在我之下，我才是这一切权力的所有者。”
成飞并未停手，赵眭在他越来越重的力度中扬声，“他不过只是我手上一把刀，你费劲心思想让他死在这，怎么不想想我还留了后手！”
成飞停下，像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大声说话，赵眭又停下急急吸气，他笑，“你没少在背后看不起我吧？觉得我能力不够？确实，我上位之后那些事背后都有人代我做的，我只不过找只出头鸟你就傻傻信了，你现在在这里打得尽兴，我手下的人已经把你老底都给掀了吧！”
像是得意自己将成飞耍的团团转，赵眭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
成飞面上变了颜色，这时候，门外有人急匆匆来汇报，“老大，我们那些货和船，全被毁了！那些人那些人全部联系不上了！”
赵眭笑的更加开心，他双手撑住身体，头向后仰，笑出的泪顺着泛红的眼角流入细软的头发中。
“别人说你几句厉害还当真了，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被我手下人耍的团团转！哈哈哈哈哈哈哈”
成飞恼羞成怒，抬起铁棍直直朝赵眭打去。
无力的双腿靠手部发力慢慢挪动，血淋淋的双腿在身后形成了血色的路，成飞手下的人早已乱作一团，没人关注他，就在挪到赵眭身边时，程右看到了落下的铁棍，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飞扑过去，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赵眭能感觉到那一棍的力度，带着重量，被程右的身体缓冲后在他身上落下阵阵震感。
不过片刻，外面响起警笛声。
成飞惜命，门口的那些条子说到底上面都是赵眭的人，他避无可避。眼见计划不成，他愤怒地踢开碍事的程右，又冲着赵眭的脑袋猛砸了报复性的几棍，随后将铁棍一端的尖锐直直刺入了赵眭身体，铁棍抽出，带出血红的碎肉，成飞才像解了气般翻身从旁边的小窗逃了出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也别想活！等死吧你们！”
余音消散在空荡的仓库中，赵眭残存着一点意识转过头，感受着身边早已昏迷不醒的程右，露出了苦笑。
他本来不用经历这些，是自己擅自改变剧情线，让他经受了一堆无妄之灾。
无论是这几天他从503那里得知到的程右经历的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还是今天这一遭，都是能够避免的。
云言带着人此时从外面赶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惨状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地方安了炸弹，咱们快走。”
赵眭摇头，“带他走就行了，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云言反驳，“说的什么话，行不行得出去看医生了才知道。”
赵眭气息几欲断掉，“你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死在这也挺好了。”
云言懒得废话，弯下腰将他抱起往外走。
赵眭仍在强撑一口气，叮嘱他：“别忘了我给你的东西。”
云言快步往外跑，“记着呢，你别说话了！”
跑到空地的下一秒，身后传出一阵阵巨响，热浪朝众人迎面扑来。
几乎是同时间，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烟花声。
繁复的花样，多彩的颜色，一众人皆看呆了眼。
是当时医院程右说要给他的新年礼物。
今天是除夕啊。
烟花大概很漂亮吧。
可惜看不到了。
阵阵烟花声中，赵眭断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