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出来后仍是一身白衣干净整洁的模样,只是整个人面色苍白,神色恹恹,谁也不知他在深渊里头遭的什么罪。
他回了屋里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挨近傍晚。他刚醒的一双红眸半阖不阖,瞧着荀锦尧不说话,看上去还未清醒,荀锦尧便去逗他:“你早不起晚不起,偏赶我要拿笔给你画两根猫胡须才肯起,难不成心里有所预感?”
娄念微微偏过脸睨荀锦尧,似是不满,却又疲乏至极,对荀锦尧的吓唬未做出太多回应,仅是懒洋洋抬手,拿被子挡了脸表示抗议。
荀锦尧看在眼里,忽想起两年前娄念也曾与他这般耍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学得会看破对方小情绪,落到最后总是要他好好疼一疼的。
可荀锦尧刚把娄念从被子里扒出来,娄念又闭了眼睛。他心知娄念仍困着未歇得过来,不打算再多打扰,抬手撩开娄念额前微乱发丝亲了下,温声道:“你再睡会,我出门弄些吃的和补汤,回来了喊你也不迟。”
荀锦尧话落就要起身,却听一阵衣料被褥摩擦声响,手腕接着被人牢牢扯住。他哭笑不得:“我一说要走你又有了力气?”
“你不要走……”娄念将荀锦尧手臂往怀里揣了揣,轻声说道,“你一走阿念就没人陪了。”
荀锦尧空出的一手拍拍娄念的发顶:“给你带吃的都不愿意?”
娄念闷在枕头里摇头:“不愿意。”他眼巴巴盯着荀锦尧,“你知道吗?今天我在九幽深渊,那么大的地方却只有我一人。除了火焰燃烧声,我只能听见我脑子里……”
他似是小小哆嗦了一下,支着手臂欲要坐起身。荀锦尧忙去扶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脖颈,在耳边悄悄话似的说:“我怀疑我疯啦,它教唆我去做坏事,去杀戮目之所及所有活物的性命,再在魔界点一把燎原的大火,烧到闭月城、飞花城……直到世间再无任何事物能以助燃,亦或我先筋疲力尽倒下。它还告诉我……觉得痛苦的话,把自己炸开就再也不用受罪了。”
荀锦尧心情沉重,握着娄念的手腕无知觉攥紧,缓缓道:“不是你疯了,是那把刀疯了。”
“你多陪陪我,”娄念沮丧地嘟哝道,“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想不起它们了。”
“陪,哪能不陪。”荀锦尧抬手抵娄念的下颌,与娄念四目相对。那双眼是困倦的,可荀锦尧只看一眼,就觉得娄念委屈颓丧到了极点。
荀锦尧一个恍惚,无法避免想起他没能陪在娄念身边的两年时间。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娄念如何熬过一次又一次诅咒侵袭,痛苦的,无助的,孤独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地点。无法与其共同承担,事后也未能给予该有的支持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