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你能带我下趟矿井吗?”
“你就那样浪费你的假期?”
“是的,请带我去吧。”
下一趟矿井要整整一天的时间,那就意味着这一整天她都可以和戴维在一起。
“要是你母亲同意——”
“妈,让我去吧。”
“好吧,亲爱的。你和戴维在一起我知道你会平安无事的。”玛格丽特希望戴维不要出事。
布隆方丹附近的克鲁格-布伦特钻石矿规模庞大,成百上千的矿工从事挖掘、机械、淘洗和拣选等工作。
“这是公司最赚钱的矿井之一。”戴维对凯特说。他们在地面上的经理办公室内,等候一名陪同带他们下矿井。屋里靠着一面墙是个样品柜,里面有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钻石。
“每块钻石都有显著的特点。”戴维解释道“从瓦尔河两岸采来的钻石是冲积型的,它们的边缘由于几个世纪的冲刷,梭角已被磨平。”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英俊,凯特心里想,我喜欢他的眉毛。
“这些石头来自不同的矿井,但从它们的外表可以很容易辨认出来。看见这个了吗?从它的大小和黄颜色,你能看出它是来自帕尔迪斯潘。德比瓦斯的钻石有油状的表面,其形状是十二面体的。”
他太棒了,什么都知道。
“这个你可以同金伯利的矿石区别开来,因为它是八角形的,颜色从烟晶到纯白。”
我想知道那位经理是否认为戴维是我的情人,但愿如此。
“钻石的颜色有助于决定它的价值。颜色表上分成一到十级。最上头是蓝白色,最下头是棕色。”
他身上的气味多好闻啊,它是那么——那么富有男人的气息。我爱他的双臂和肩膀,我但愿——
“凯特!”
她抱歉地说:“哎,戴维?”
“你是在听我说话吗?”
“当然在听啰。”她的声音里有点儿气愤“每个字我都听到了。”
以后两个小时,他们是在矿井底度过的。随后又一起吃了午饭。对凯特来说,这一天是个美好的日子。
当凯特傍晚回到家里时,玛格丽特问道:“你玩得痛快吗?”
“美极啦,采矿真是太吸引人了。”
半个小时后,玛格丽特碰巧向窗外望去,凯特正同一个花匠的儿子摔跤呢。
第二年,凯特从学校里来的信传达出谨慎的乐观。她被任命为曲棍球队队长,学习成绩在全班也是名列前茅。这个学校并不是那么糟糕,她写道,在她的班上甚至还有几个相当小错的女孩。她要求允许她暑假里带两个朋友来家里。对此,玛格丽特感到十分高兴,屋子里有了年轻人的笑声,又会热闹起来。她希望女儿快快回来,她实在等不及了。现在她的梦想全都寄托在凯特身上。杰米和我都是过去的人了,玛格丽特心想:凯特代表着未来,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多么光明的未来啊!
当凯特在家里度假时,克里普德里夫特市所有适龄的年轻小伙子全都蜂拥而来,围着她要求和她出去约会。而凯特对他们全然不感兴趣。戴维现在在美国,她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当他终于回到她家时,凯特在门口迎接他。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腰间束了一条黑色天鹅绒腰带,这使她那可爱的胸部显得格外突出。当戴维拥抱她时,她反应出来的热情劲儿使他惊诧不已。他往后退一步,又看了看她。在她身上有着某种异样的东西,有一种心照不宣。在她的目光中有一种他无法确定的表情,这使他多少有点局促不安。
假期里,戴维仅见过凯特几面。看到她总被小伙子们包围着,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想,哪一个能幸运地得到她呢。不久戴维被派往澳大利亚出差,当他回到克里普德里夫特时,凯特已在去英国的途中了。
在凯特的最后一个学年,一天晚上,戴维意外地出现了,通常他来访前总要先写封信,或是打个电话,可这次却事先没打任何招呼。“戴维!真没想到啊!”凯特拥抱着他“你应当告诉我一声你要来了,那我就会——”
“凯特,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两眼望着他“出了什么事吗?”
“恐怕你母亲病得很重。”
凯特顿时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凯特看到她母亲的面容,不禁吓了一跳。几个月前她还见到过她,那时玛格丽特似乎身体十分健康。可现在她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以往那种神采已从她的双眼中逝去。似乎吞噬她肌体的癌细胞也同时在吞噬着她的灵魂。
凯特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噢,妈妈。”她说“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玛格丽特紧握着女儿的手“我已经准备好了,亲爱的。我想,自你爹死后,我就准备好了。”她仰望着凯特“你想听我说傻话吗?过去我从未对任何活着的人讲过。”她踌躇了一下,然后说“我一直担心你的父亲没有人照料,现在我可以去照料他了。”
三天之后,玛格丽特被安葬了。母亲的死对凯特的震动很大。她失去了父亲和一个哥哥,可是她毕竟没有见过他们,在她的心目中,他们只不过是过去故事中的人物,而母亲的死是真实的,痛苦的。凯特十八岁了,转眼间她在世界上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这,真使人不寒而栗啊。
戴维望着她站在母亲的墓旁,坚强地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可他们回到家中时,凯特就崩溃了,止不住抽泣起来。“她对我是多么好哇,戴维,而我却是个不孝的女儿。”
戴维竭力安慰她“你是个好女儿,凯特。”
“我除了捣乱之外,什么好事也没做过。要是我能弥补对她的过错的话,我可以献出我的一切。我不要她死,戴维!为什么上帝要对她这样呢?”
他等待着,让凯特哭个够。等她稍冷静下来时,戴维说:“我知道现在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但总有一天这种痛苦会过去的。你知道将给你留下什么吗,凯特?那是幸福的回忆,你将会记住你们母女间的所有美好往事。”
“我想是这样,只是此时此刻我实在太伤心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起讨论凯特的未来。
“苏格兰还有你的家人。”戴维提醒她说道。
“不!”凯特提高了嗓门回答道“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他们只是亲戚。”她的声音里含有抱怨的情绪。“当初父亲打算到这个国家来的时候,他们嘲笑他。除了他母亲外,没人愿意帮助他。现在他母亲已死了。不,我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
戴维坐在那儿思索着。“你还打算把这学期读完吗?”还没等凯特回答,戴维又接着说“我想你母亲是希望你读完的。”
“那我就读完。”她两眼茫然地望着地板。“该死的地狱。”凯特说了一句。
“我理解。”戴维轻轻地说道“我理解。”
凯特完成了学业。戴维去参加了毕业典礼,凯特还作为班级的毕业生代表在会上致了词。
他们乘私人专车从约翰内斯堡到克里普德里夫特。在车上戴维说:“你知道吗,再过几年,这一切就都属于你一个人了。这辆车、矿井,公司——都是你的。你是个年轻的女富翁。这公司你能卖几百万英镑的价钱。”他看了看她,又补充道:“你也可以留着它。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我已经想过了。”凯特望着他微笑道“我的父亲是个海盗,是个能干的老海盗。要是我亲眼见到他就好了。我不打算出卖这家公司。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海盗是用两个要杀他的警卫命名这公司的。这岂不是件妙事吗?有时我夜里睡不着,我就想着我的父亲和班达在海雾里爬行,我能听见那些警卫的声音:克鲁格布伦特”她望着戴维“不,我永不出卖我父亲的公司。只要你在这儿负责,我决不会那样做的。”
戴维轻轻地说道:“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这儿干下去。”
“我决定去读商学院。”
“商学院?”他的声音充满着惊奇。
“这是1910年。”凯特提醒他“在约翰内斯堡有招收女子入学的商学院。”
“可是——”
“你问过我怎么安排我的钱财。”她直视着他,说“我要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