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尽头的色彩铺天盖地般向海岛上涌来,五色的云彩让整个天空绚烂多姿,清晨的海风似乎少去了几分咸腥气,显得分外清新,虽然是暂时的驻地,但黑暗世界向来的豪奢,仍使得这个海岛的建筑在水准之上。
踏着由彩石铺就的小路,我匆匆地走在路上,走过的禁卫军成员都停在路边,持剑行礼,衬托得我煞是威风,但我没有心情体会这些,昨晚上苏伯父抛出来的重磅炸弹,还让我的脑子处在混乱的状态中,使我的思绪整个地乱了起来。
“我想将小怡托付给你!”
“意思就是,你们两个人,确定下关系来!”
“更直接地说,我想让你们两人订婚!”
和苏怡订婚!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我的心情是怎样的,事实上,仅仅隔了半个钟头,当时所有的情景,便如同隔着一层迷雾般不清晰起来。
苏伯父好像说了很多理由,我听了进去,但随即又全部忘记了,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无法复述这些理由中的任何一个。
而对我当时的回答,我更是只记住了一句“伯父,我想问,在这些理由中,有多少是为了政治来考虑的,或者说,有多少是真正以小怡的立场来考虑的呢?”
在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后,我甩门而出,使谈话不欢而散。
而出门后不久,在夜风的吹拂中,理智渐渐恢复的我,愕然发现,我刚刚好像干了一件非常了不起,且又非常无稽的蠢事!
对苏伯父的提议,我竟然拒绝了!我竟然拒绝了和苏怡订婚!我疯了吗我!
见鬼的,这又不是棒打鸳鸯,我干嘛拒绝的这么干脆?我不是很早很早就将苏怡认定为追求的对象了吗?重逢后两人越来越贴近的感情,不是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吗?
我刚刚是中什么邪了?
我呆呆地站在夜色中,脑子里面来来去去的,全是我与苏怡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在昨夜,苏怡的发香似乎仍在我的鼻间缭绕,我竟然就干净俐落地将她父亲提出来的订婚之议,给掀翻了!
想来苏伯父已经非常非常地生气了,天啊,如果他老人家一时间想不开,非要来个包办婚姻,到那时,难道我和苏怡真要私奔以谢?
“我干了些什么啊!”我的肠子都要给悔青了!心里面一千一万个想回去找苏伯父说清楚,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但思及自己刚刚的态度,以及苏伯父那话中的意思,便总在临门一脚上功亏一篑!
小半夜的时间,我只能在院落中来来去去地踱步,心情烦躁之极!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再如此下去,说不定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现今最好的选择,便是找一个人来商量斟酌,至少也要找一个能在苏伯父面前说得起话的说客才行找谁呢?
爷爷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他现在还在法尔岛上;容妖女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没有信心能面对她的嘲讽全身而退;然后是有容算了;纤纤,跳过;江雅兰我还不想死;普鲁斯,小鬼头一个,不用指望了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现在正在岛上做客的老姐,既是过来人,又总是站在我这一边,这事儿只能找她来办!
这个念头,便再不可遏止,我甚至顾不上老姐的身体好坏,勉强等到太阳冒出个尖儿来,便急步赶向老姐所住的客房,一路穿墙过院,脑子里面乱成一团。
再走百十步就是老姐所居的独立院落,我的步伐走得更快。
可能是老姐还未醒来,最维护她的奥马修的气机,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对我发出了警告,我却视若无睹,眼看着就要迈入院落,而奥马修似乎也有些生气了
“咦?”一个气息的异动突然地被我捕捉到,平日里我未必会如此敏感,但是,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苏怡就是苏怡她的气息我实在是无法忘记。
这种变化难道她醒了?
我顾不上给奥马修解释,匆匆道了一句“老姐醒来时告诉我”后,便一路飞奔向苏怡所在的房间。
是了,还有苏怡,听她这个当事人说话,比老姐这局外人分析,又是另一种作用。
“苏怡,你醒了!”
我冒冒失失地撞门而入,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一道我最熟悉的视线移了过来,落在了我脸上,视线所及,竟让我脸上一热,是苏怡!刚刚支起半个身子的她在愕然中看着我破门而入,任她智计再高,一时间怕是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仍带着些慵懒甚至于迷糊的娇容,尴尬中也是觉得另有一番滋味。
苏怡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眸光由最初的茫然转为一贯的清明冷澈,然后,她清丽如初的笑靥,便如东升的太阳般,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的耳中流入了她清泉漱石般的嗓音。
“宇哥,早上好!”我一时间呆了,我甚至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呆住,不过,一夜间所积压下来的焦躁与烦闷,就在苏怡的笑容与问候下,如同春阳融雪般消融殆尽。当我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时,我的心情已变得平静安宁。
吁出了一口浊气,我同样地露出了笑脸“早上好!小怡,似乎你作了个好梦!”
苏怡仍是浅浅地微笑,她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微微蹙起了眉尖“看来,我需要梳洗一下了!”
我应和着她的笑容,像一个最完美的绅士,微微鞠躬,向美丽的少女致以歉意“是我唐突了,苏小姐请便,我出外等候!”
阳光射入窗棂,使整个房间都亮堂堂。沐浴在阳光下的苏怡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退出门外,没有再说话。但我可以感觉到,醒来后的苏怡,与我之间,又多了一分可贵的默契。
这个,是情人间的默契!
蓦然间,我突地觉得,苏伯父那边的事情,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现在,我只需要将这个告知给苏怡,然后
嘿!对了,这是个契机不是吗?
我的脑子转了几圈,再将刚刚一闪而逝的灵光找了出来我觉得,这可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主意!
传说中,女性梳妆打扮的时间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足以令心如枯井死水的老僧吐血悲嚎,然而,可能是由于我的幸运,我并没有等上太久,仅仅是两三分钟后,我便在苏怡的允许下再次踏入屋内。
而此刻,苏怡已经是焕然一新了。上身套了一件略显宽大的t恤,遮掩了不少处优美的曲线,但却极具潇洒随意的气质,头发简简单单地束了个高马尾,清爽怡人,与刚刚的慵懒正好形成了正反对比。
真的是很养眼!
我看得笑了起来,但随即我便收住了笑容,把脸色摆得凝重无比,再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刚刚的说辞,我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努力地将语气放得轻松“呃,苏怡,你的伤势如何了?”
苏怡注意到了我异常的神态,所以看着我的目光中有了些探究的兴趣,但她也沉得住气,像是闲谈一样回答我“似乎已经全好了,嗯,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
“一天多点儿而已!”我一边回答她,一边替她可惜。
苏怡是典型的“智慧型”人才,体现在个人的修为上,体悟感悟一类的东西对她的作用都不算大,我看她虽然修为颇有精进,但也并未能借着这次接引天地精华的良机,一举突破藩篱想来,对她来说,周密的思考和演算,才是进阶的最佳途径吧!
“虽只是一天而已,不过,宇哥,似乎事情也有不少啊!”她的目光望向了我身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时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由于昨夜心情烦闷,我这一身华美却绝对不合时代的武士服,竟然忘了换下去,还有头上束发高冠的形象,与对面苏怡的现代休闲打扮相比,说不出的滑稽有趣。
是有很多事没错。
我点头承认这一点,在脑中将昨天的事件稍一整理,逐条说给苏怡知晓。
苏怡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地提出问题,这是考验我的记忆力的时候,幸好,我及格了。
很快地说到了苏伯父这里,这时候苏怡微微一怔,但听到我所说的“江山万里行”时,以她的修养,也禁不住抿唇而笑,这笑容当然没有恶意,但我仍忍不住微瞪了她一眼,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有意地将后面的事情省略,只是看着苏怡在那里认真地分析事情发展的态势。我静静地等待着,同时在心中逐步地积累着勇气,预备好的话已经在心中翻涌了几千遍,就像是被堵在了大坝外咆哮的江流,只要给我一个小空隙
苏怡开始思考起来,我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以超人的智慧,将昨天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罗织出最本质的东西来,在这一点上,我永远比不上她
然而,这不是重点!
我看着她因思索而越发平静从容的娇靥,眼睛眨也不眨。在此,我要感谢苏伯父,如果不是他恶狠狠地割破了遮在我和苏怡关系上的最后一层纸,我未必能有如此的胆量,直勾勾地看她。
阳光微微偏移,直射在苏怡的脸上。温度和光线的变化让她眨了一下眼,晶莹如玉的脸庞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膜,映射出柔和的光采来。而我,则相应地进入阴影之中,让光线的差异遮住了我开始泛红的脸。
“其实伯父还说了一件事情!”
我自认为我的话音还算平稳,但有意无意负在背后的双手,却不听话地微微颤抖,连那只受伤的手也不例外。
苏怡微微地侧过脸来,露出了注意倾听的样子来,光线的折射路线发生变化,我的眼前一阵闪光,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但这样正好!
刹那间的失明让我得到了无比的勇气,我大声地将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言辞,送出口去“伯父说,他想让我们两个人订婚”
光线凝固了,在光线中飞舞的粉尘似乎也定住不动。
屋内再没有了一丝呼吸的声音,但,由缓而疾的心跳声却逐渐地清晰起来。
苏怡仍是保持着倾听的样子,但,也只是个样子而已此时,我低声说出下一句话:“可是,我拒绝了!”
室内仍然是沉默,但这种沉默,却已经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这无疑是一种压力,在压力下,我心中已经形成的滔滔江流奔突冲击,在几乎要将胸膛擂破的轰鸣声中,我猛然站起,让血液霎时间冲上头顶,我仰起头,大声道:“我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说的理由,将我们的感情放在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位子上,真正起作用的,却是那种令人呕心的政治因素,这是对感情的污蔑,我没有理由听他的摆布!”
在血管中冲击涌动的血流,让我全身都开始发热,我低头看向苏怡,视野之内几乎成了一片血红,声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声线开始抖动。
“是个男人的,便不会让他人来操纵自己的命运可我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听他们的摆布,当储君、当皇帝、当傀儡!我没说什么,毕竟,对这个我不在乎!可是,在感情上,他们也插手,便已经是过分了!”
所以
“所以我拒绝了!对不起”
对于我的道歉,苏怡的反应很奇特,她微微地仰起头,看着我的脸,面容上似笑非笑:“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我弯下了腰,声音沙哑而低沉“对伯父无礼,当然要说对不起!”
看着苏怡的脸,我知道,她一定明白的!明白我要说些什么!
我们两个人的脸孔已经贴得很近了,我甚至嗅到了那令我心向往之的秀发的清香,我的脸上一定红了,苏怡的也是,但我们两个人都非常地勇敢,没有人退缩,我继续说话。
“我来这里,并不是来说对不起的你知道,某些人欺负人欺负得惯了,总是不会死心,我想”
伸出手来,轻抚过苏怡的脸颊,拂开那一绺额前的发丝,我的手落在了苏怡的肩上,然后滑下,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四个月,感情的培养未必有多么成熟但,我不得不先一步前来,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污染这一切的时候,确立下来我们的关系”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模糊,但随即,我便大声地将后一句的意义延伸出来。
“确定下来我们的爱情关系苏怡,我们订婚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出现,我的身体进入了无可避免的虚弱状态,我只能看着苏怡的脸,从上面汲取力量如果她愿意给我的话。
苏怡没有开口,但这并不等于她没有回答。仍是那从容自若的风格,她微微地挺起腰身,在我的屏息以待中,粉红色的唇瓣轻轻地贴上了我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