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
熟悉的女声一如既往的散漫,扶光蓦地看向声音来源处。白发的女人倚靠着树干,她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翠绿的眼瞳比树叶还要纯粹。切茜娅的靴子抵着树干,吐出的白雾丝丝缕缕交缠。她嗓音暗哑,神情却轻松。
扶光本能地去摸右眼,不再是那突兀的义眼,所有的光景都落在她眼里。大到月亮湾一览无余,小到切茜娅的鱼尾纹,她都清晰地看见。
月亮湾在扶光小时候就受到了污染,但最开始的月亮湾还不算污浊。不过当时总有人说月亮湾风水不好,因为它像死人的眼睛,是克莱因蓝。但现在的目光所至处,是一片清澈的婴儿蓝。有海鸥陆陆续续地盘旋在头顶,乳白的浪花拍打着深沉的礁石。沙滩上有拿着铲子和水枪的孩童,五彩斑斓的遮阳伞下戴着墨镜的人们正惬意地喝着椰汁。
扶光呆滞地望着这一切,只听见切茜娅说:“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一切,是吗?”
熟悉的欢声笑语引得扶光侧目,五个少年人正手持着冰淇淋争论谁该去排长队买椰汁。一个理想的世界,没有异种,丧尸。没有abc区之分,没有岌岌可危的坤灵星生态,也没有根深蒂固的阶级对峙,和屠杀。
“包括我,也是你想看见的。”切茜娅眼里从未流露的温柔就像一双柔软的手,扶光仰首凝视那棵棕榈树,连高温都能感受到。切茜娅将燃尽的烟扔进垃圾桶,双手环臂朝扶光走来:“不去逛一逛?”
扶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切茜娅已经走上前。她小跑着跟上去,可和切茜娅总有一层屏障隔着,无法并肩而行。穿着草裙的女人们尽情欢舞,悬挂在苍穹之上的艳阳如一个巨大的蛋黄派,驱散心里的寒。
切茜娅的白发就像是游龙山暮冬的雪,麻花辫自然地垂在肩膀上。她双手背在身后,笑音如春日莺啼:“这应该是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世界吧,阿光。”
“你所想要的世界,是一个没有那么残酷的纷争的世界,是一个珍视之人都幸福快乐的世界。正因为你游走在生死之间,才更能体会生命的脆弱与顽强。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聚团护弱者。连我自己都没有那么高尚想要救赎所有人的品德和改变世界的能力,但是你选择了一条最艰难没有归途的独行之路,就算是再痛苦也要走完。”
切茜娅的身形渐渐变矮,声音也愈发稚嫩。婴儿肥的脸庞还有几颗痘痘,她的步伐越来越小,依然肯定着扶光:“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翠绿澄澈的眼瞳须臾后变得浑浊,原本挺直的背逐渐佝偻下去,耷拉下来的脸皮和沙哑的嗓音,都在转瞬之间。一个同样苍老的男人迎面走来,切茜娅低声地喊道:“哥哥,你来了。”
扶光来不及伸手,切茜娅似雪的白发渐变成火红,卷发似火浪。再回首时,切茜娅的面庞已经变为雷曼。
“怎么,你还看不上我的晶核吗?”似娇嗔的质问打得扶光一个措手不及,雷曼故意板着脸走到扶光跟前,指尖轻轻抵在她心口:“问你呢,为什么会排斥我的晶核?你要是排斥我的晶核,那我不就白让你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