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站起来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说:“大人,草民的船是头一个出事的,当时贼船从北方赶来,因此猜测海匪应当盘踞在北面小渚岛一带。”
陆鸿刚要搭腔,那人对面一个精瘦的商人便反驳道:“不对,我的船在东边出事,八成是在岐岛一带!”
那胖子不依不挠,仍然犟嘴说:“定是在北,我两艘船一个往平州一个往登州,若依你说,为何去登州的反而没事?”
那瘦子说道:“我也是去的登州,我便出事了,又怎么说?”
这时坐在瘦子边上的青州白三爷拉了拉他的袖子,心平气和地劝道:“坐下罢,你二人说的都不对。”
他本是好心,谁知那二人都不服,一个问道:“怎么不对?我分明在彼处被抢,海匪怎么能既不在小渚岛,也不在岐岛,还能长翅膀飞不成?岂有此理?”
另一个说道:“要么就是海匪奸猾,故意从小渚岛迁到了岐岛,这叫‘狡兔三窟’,合情合理,怎么就是我错了?”
陆鸿眉头一皱,却没做声,早先拿起来准备记录的笔在纸面上悬了半天,此时又放了下去,这两个家伙真的不是来搅事情的?
他忽然有些牙根痛——这是又着急又上火!
可他偏偏无可奈何,这帮人既不归他管辖,又不在军籍,而且是巴巴赶来帮忙效力的,万万不能将他们轰打了出去,否则要教旁人齿冷。
那白三爷在青州也算是有几分头脸的大贾,见他二个小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来和自己顶撞,顿时大为光火,怒斥道:“你二个简直是胡搅蛮缠,没得污了陆将军视听!”他不再理会二人,站起来向陆鸿拱手道,“大人,容某禀报:前番小人有两艘船出海,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小的在前头先行,打算去沧州;大的去平州。谁知刚一出海,小船便遭了匪患,几十样香料被强抢一空。小人那大船上载得有押船的护卫,因此便大胆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东北方鹦鹉岛,才见到岛外好几艘中料船,都是战舰!好在海匪得了手过于大意,因此竟没发现小人的商船,护卫见贼势大,便急忙转了回来。”
陆鸿总算听到了些可用的消息,便确认了一句:“就在鹦鹉岛上?大概有多少人?”
白三说道:“这个不大清楚,按照那几艘船的满载,总得一千三五百罢!”
“嗯……”陆鸿抚着下巴,沉思不语。没想到这些海匪用的还是战舰!那么情况便非比寻常了……
他不禁开始联想,东莱守捉的人为何不肯出兵,按理说即便真的不想出兵,也该先答应了,到时候完全可以消极怠工应付差事,至少不需要把李毅得罪死了。
正常情况下也大都是这种做法,可是那日东莱守捉使遣信言辞激烈、态度坚决,倒好像是出兵一事触了他多大的逆鳞,今日回想起来,隐隐然觉得其中或内情!
陆鸿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脸上不动声色,他见朱胤在旁使了几个眼神,便点点头,扬起声音向门外喊道:“请范录事来!”
说着向那白三问,“你被劫时海匪一船多少人?”
白三不假思索地说道:“只四五十人,舱下摇橹的不计。”
陆鸿提笔记下两句,便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转向众人问道:“那么请问哪位当家的商船与海匪碰头厮杀过,歹人战力如何,几分章法?”
这时一个人站起来拱手,惭愧地说:“禀告将军,小人是北海县的,因本县几位商会朋友都遭抢劫,人货损失惨重,所以同行的凑在一处,打算各约打手乘船下海,找匪徒报仇……”他摆了摆头,哀声叹道,“几人家中帮工加上外请的打手、帮会,七八十人,其中十几名都是团练出身。谁知海匪是找到了,但是最后回来的只有一个,还是被人放了回来勒索赎金的!”
在场众人听了都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为这位的遭际感到同情——虽然不知道捉了多少个,但是抚恤加上赎金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再见这人穿着一身灰布袍子,与在场众人各色的锦绣袍服格格不入,多少也便猜到他的结果了。
当即便有人插嘴问道:“老哥,那对方是多少人?”
那人向问话的点头示意,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也是四五十人,根据小人家里逃回来的帮工说,他们全都训练有素。有个头目指挥,好像行军打仗一般,进则击鼓、退则鸣金,进退之间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