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心中暗暗后悔。
她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辗转流落到瑶江县,成为李家奴仆。为了将来能多一份依靠,她把李昭节姐妹俩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教养,尽忠的同时,也在偷偷为自己打算。在她的默默引导下,李昭节几乎将她视作亲母。
周氏是农户出身,不懂里头的文章,以为给两姐妹找个贴心的婆娘照看,自己就能放开手脚去忙活其他家务事。却不知在许多大户人家,因为规矩森严,主母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儿女身边,导致儿女长大后,和身边伺候的下人感情亲厚,却和自己的亲母生分。
曹氏从没想过要挑拨周氏和李昭节的关系,只是希望能被李昭节信任倚重,以后她年老体衰,连浆洗衣裳的活都干不动时,好歹有个投靠的去处,不至于沦落到沿街乞讨。
但没想到,李昭节亲近她的同时,竟然如此仇视李绮节和周氏。
她轻声道:“四娘,从小到大,有什么是三小姐有的,你没有的吗?”
李昭节咬着唇,雪白的贝齿把樱红的唇碾成青白色。
曹氏说的那种情况自然是没有的,因为分产不分家,大房、二房关系亲厚,只要是从李大伯、周氏,或者李乙房里出来的东西,不管是寻常的吃食用具,还是昂贵的首饰布匹,从来都是姐妹几个平分。因为李绮节年纪大一些,这几年她得到的玩器、吃食反而没有李昭节姐妹俩的多。
曹氏接着道:“大官人和太太有没有因为三小姐冷淡你和五娘?”
李昭节眼眸低垂,没应声。
当然也没有。李大伯固然和李绮节脾气最为相合,也最器重李绮节,但他没有因此就忘了李昭节姐妹,每次外出归来,他肯定会给姐妹俩带些外面的土产,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只是几张手帕,几朵绒花,偶尔空着手回家,事后也会用其他礼物弥补。而周氏性情爽利,不是那种细腻柔和的性子,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妹俩相处,干脆直接送东西,送吃的送玩的送穿的送戴的,只要李昭节开口想要什么,周氏立刻想办法为她张罗,李绮节再得周氏的喜爱,也没见周氏多花心思去讨好李绮节。
曹氏翻出袖子里的软帕,为李昭节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四娘,你只看到大官人和太太对三娘的好,怎么看不到大官人和太太对你的好呢?”
有句话曹氏藏在心里没有说,如果李大伯和周氏不重视她们姐妹,丫头、婆子们会这么尽心尽力地侍奉她们吗?李昭节认为底下人才是真心对她好的,然而这些底下人,包括曹氏自己,全是从周氏手下领工钱的!
李昭节神色震动,但眼中犹有不甘,阿爷和太太对她不错,但所有人都更看重三姐姐!
曹氏拉着李昭节的手,慢条斯理道:“再者说,三娘聪慧大方,主意大,心思活,对长辈孝顺恭敬,对你和五娘照顾有加,还从不掐尖要强,这样的后辈,谁不喜欢?大官人和太太知道她行事有度,沉得住气,自然事事倚重。二房的家产分割,全由她说了算。大少爷和三少爷一个不着家,一个用心科举,都不通俗务,三娘是儿女辈中最出息的人,日后李家的大小事务少不得要她拿主意,连你和五娘都要靠她照拂。大官人和太太对三娘青眼有加,何尝不是在为你和五娘打算!”
“你和五娘是老来子,大官人和太太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焉知能照看你们姐妹到几时?有大官人和太太对三娘的情分在先,以后就算你们姐妹各自出嫁、彼此疏远,只要三娘记得大官人和太太待她的好,就不会不管你们。”
李昭节的脸色变了又变,良久,瓮声瓮气道,“就因为三姐姐本事大,我们大房所有人都要顺着她吗?她可以想嫁谁就嫁谁,为什么我不行!我不要她照应,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说了这么多话,李昭节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曹氏眉头紧皱,说不出心里是失望多一些,还是自责多一些,如果